直至關上門,她仍是心魂未定,一顆心砰砰的快要從胸膛里跳出來。
坐在院子石桌邊安靜看信紙的小娘子看過來,眉眼清淨,毫不見慌亂,管家娘子連忙走上前行禮,被一雙纖細柔夷扶起來。
她扭頭看看後面合上的門,仿佛後面有洪水猛獸在追趕,倒是仍記得先自我通報家門:「見過姑娘,請姑娘恕罪,奴的夫郎這兩日病倒了,起不來身,又惦念著這院子每日早晨至正午需要人來收拾一趟,便要奴來照看一兩日。」
「我昨夜聽說了這事。」溫禾安示意她將竹籃放在石桌上,聲音溫和:「鄭二娘?」
「是,正是。」鄭二娘忙不迭應聲,扯扯身上的衣裳,好看上去更規整一些。
溫禾安問她:「你跑什麼?外頭發生什麼事了。」
鄭二娘早聽夫郎王丘說起過這座宅子的主人,聽說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房產置辦著當好玩一樣,好幾年前就買了這座宅子,時不時有幾人來住一段時間,面孔各不相同。裡頭這位姑娘是近些時日才來,聽說也有了不得的神通,只是從不發怒,不以強者自居壓人,好說話得很。
如是想著,她定定神,將外頭情況如實告知:「姑娘不知道,這幾日我們蘿州是大出了風頭,從前聽都未聽說過的一些大人物盡往這跑,今日一早不知出了怎樣的事,有好些白衣修士大人捏著畫像逐一破門,任是什麼高門大院也照闖不誤,大門後門都堵著,任誰要是敢反抗,直接扣押了帶走。」
「就連我們這等在蘿州生活了一輩子的糙婦人,也得查戶籍,有左鄰右舍互相證明才能算數。」鄭二娘一想到方才的畫面仍心驚不已,用袖子擦擦腦門上的汗,道:「如今先從城北開始,一條條街地查,別的道也有人,只要看到形色匆匆的,立刻就上來了,我方才過來走的是小道,都險些被人逮住。」
溫禾安有點不開心地擰擰眉,問她:「我們這也得查?」
鄭二娘覺得這反應太正常了,都是名聲不菲的大人物,誰能樂意自己被扣著查,別說
他們了,就是自己這等螻蟻般的存在心裡也窩著點氣性呢,可這話她倒不敢附和,含糊著回:「……大約是要的,照他們的架勢,明早就得查到這兒了。」
跟陸嶼然給出的時間相差不大,也就是說,王庭的人最早深夜,最遲明日清晨就要查到這兒。
鄭二娘後怕完,又陷入另一重憂愁中,覺得心與肝都揪到了一起,喃喃自語:「但願不會發生戰亂……不然叫我們這樣的人,可怎麼活得下去。」夫郎病倒了,一家人連跑都跑不及,只能等死。
溫禾安原本才拿起四方鏡,聞言又放下,看著惴惴不安的鄭二娘道:「不會的,他們只是找人,不會開戰,別擔心。」
鄭二娘不由得一怔,還未回過神來,又聽她道:「真的。」
看著眼前端坐的女子,鄭二娘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
這世道亂如麻,修士與凡人云泥有別,他們少有正眼,少有寬慰,即便是有,也是教養所致,為博名聲,全是敷衍。可她所說這兩句,卻叫人感到一種真心,一種同樣經歷過戰亂與苦難,知道生存不易,因而能真切共鳴的真心。
鄭二娘搖搖頭,心中覺得很是奇怪,但得到這樣兩句篤定的話,心到底安定不少,幹活又恢復從前的風火勁。
溫禾安拿起了四方鏡,林十鳶早上找了她,現在又開始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