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女兒,又豈是那麼好當的?”
昭陽製衣廠的文工團位於廠區中央十層文化宮內,不論平日廠里的慰問演出、排演、訓練,以及團里單身員工的宿舍,都在這棟樓上。
旁邊緊挨著操場,對面則是總辦公樓。
這會兒大家已經吃完飯了,男人們穿著球衣吆喝著打球,而文工團的姑娘們端著盆子結伴去澡堂。
夏昭芸就逆著人流,在眾人頻頻投射過來的八卦、憐惜、解氣、厭惡等等複雜的目光中,目不斜視邁著長腿,走進大樓里。
跟舍管阿姨打了聲招呼,做了登記,她拿著鑰匙領了鋪蓋等物往樓上爬。
“芸芸!”剛打開門,不等她細看宿舍里的情況,就被人給撲了滿懷。
她拎著的東西,也紛紛落了地。
來人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急哄哄地將東西拾起來,一股氣堆到唯一空著靠窗的上鋪上。
然後小姑娘就拉著她坐下,上下打量一番,目光泛紅地落在夏昭芸包紮成粽子的手、那腫起來的臉頰以及破了皮的唇瓣上。
“他們怎麼這麼狠心?”
“合著不是自己親生的,十八年的感情餵了狗?怎麼說打就打,還打這麼狠?”
“芸芸,你也是傻的,怎麼就站著擎等著呢?你也不怕這麼如花似玉的小臉破了相!”
小姑娘心疼地將她當成了瓷娃娃,不敢碰觸,一邊憤恨地說著,一邊癟著嘴想哭。
夏昭芸輕笑下,扯動了唇角的傷口。
這會兒她不逞能了,蹙著眉頭斯哈聲,抱上嘰嘰喳喳的小妮子,有些疲倦困頓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很早就想要擺脫他們了。這次給了我充分的理由,我還以為你得買掛鞭炮替我高興呢。”
就像是其他人議論的般,她夏昭芸從來不是個好人,不知道是她生來涼薄,還是受到宋家人的影響,但凡沒有利益可圖的關係,她壓根不屑於經營。
她來往的小夥伴,最少也是正主任家裡的,更不乏科長、部長、廠長家同齡的公子、姑娘。
她長得漂亮,會來事,又慣會裝模做樣,倒是讓那群公子哥們樂得捧著。
唯一交心、不用她夏昭芸花費心思的只有跟前的賀青冉,因為她們倆都是用拙劣的面具偽裝自己,時刻豎起刺,護住內心唯一淨土的同類。
“但是你也太慘了,一點都不像你,”賀青冉撇撇嘴,將飯盒打開推過來,“知道你沒吃飯,特意給你留的。”
夏昭芸笨拙地用左手往嘴裡塞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