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略微沉吟了片刻,還是抬腿去了內院,府中僅剩的阿哥和格格皆由李氏所出,無論如何,這個臉面應當給她。
外面寒風凜冽,四阿哥頂著寒風一路疾走過去,心裡還在念著剛才的摺子,之前關於河務他上的摺子漢阿瑪竟然都採用了,今年黃河決堤之事亦按此例行事,眼下正讓他看著各處的回呈。
但四阿哥覺得萬歲爺只是讓他看一看而已,很有可能會聖駕親臨江南去視察情況。
小太監縮著肩膀守著院門,遠遠的看燈籠來了,便跪了一地,正房門口的小宮女已經磕完頭,又一骨碌爬起來挑開帘子。
一股熱氣迎面撲來,不是暖,而是那種熱得發燥的感覺,讓人心中發急,四阿哥微皺著眉頭,眼風一掃,見屋子正中央處點了三個火盆,透過孔隙還能看見燃得通紅的炭火。
不僅如此,屋子裡還點著好些根如同嬰兒手臂粗的蠟燭,大晚上的,竟照得亮如白晝,讓剛從外面進來的四阿哥不由得眯上了眼。
見四阿哥剛來就面色不虞,李側福晉的笑容僵了一瞬,不過她也算伶俐人,立刻殷勤的服侍起來,還特意轉移話題,「四爺,這屋子裡暖和,給您換身輕便的衣裳罷」。
蘇培盛默不作聲的抬眼,復低頭盯著自己皂青色的鞋尖,李側福晉的心思簡直可以說是路人皆知,只是不知主子爺給不給她這個臉面了。
四阿哥微微搖頭,徑直去了榻上,且不說為弘暉服喪的事兒,便是今晚上的摺子,寫不完他也心中難安,「叫晚點罷」。
李側福晉慌忙放下手中衣裳,又忙不迭地吩咐秋蘭擺膳,只是她預備著四阿哥先換衣裳洗漱,一時間晚點還未呈上來。
四阿哥看她這般沒條理的模樣,從主子到下人一直都是那般無頭蒼蠅的模樣,心中先嘆了三分,福晉性子沉穩,也把弘暉教養的極好,只可惜……
見四阿哥已經閉目靠在塌上,想必是乏得厲害,李側福晉便輕手輕腳的下去了,這幫子下人雖說有眼色,做事也麻利,但始終不如她對四爺貼心,有些事情還是她親自來才好。
四阿哥只允許自己沉浸片刻,不多時便又睜開眼睛,李氏已經親自捧了茶過來,小心殷勤的放在他手邊。
茶碗中湯色翠綠明亮,香氣清高,不喝便知其味道鮮醇,正是安徽的六安茶,後院眾人皆知他愛六安茶,無論去哪裡都是這個茶,便是書房裡,蘇培盛也是只上這個。
只是再喜歡的東西,偶爾也會想換換口味,他記得上次喝別的茶,還是耿氏那裡,她隨心所欲,自由自在,什麼節氣便喝什麼茶,若此刻在蘭院的話,可能是色澤紅亮的祁門紅茶,也有可能是甜香的紅茶配上牛乳,總歸是各種各樣的。
自弘暉去了之後,他很少踏足內院,也不知耿氏如今何樣了。
只是,他乃上天厭棄之人,越是他愛護親近的人,越是容易離開他,剛出生永和宮娘娘便棄了他,不過幾歲上下,皇貴妃娘娘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