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冷麵的四爺內里竟然是這樣的人。
田文鏡想了許多, 腦子裡不過一瞬間, 他擦了擦嘴邊的奶沫子, 繼續說起正事,「因為有抄家的聖旨, 那些家貧不得已而為之的都還算是老實,只是, 那些不安分而借銀的人雖不多,但最不好對付,只怕皇上狠不下來心吶」。
這類人往往是有資歷、有功勞、講排場、講闊氣的那些大官功臣,這些人家的欠銀甚至有幾十萬兩之巨,皇上又念著舊情,哪能去抄他們的家,治他們的罪。
四爺下意識的端起手邊的茶碗喝了一口,只覺得口中一片粘膩,他低頭一看,又招手叫人換一盞清茶過來,「不要怕得罪人」。
他慢慢的說著,「我不怕得罪人,只怕追不回欠款」。
田文鏡低聲應下,有四爺的這句話他就有了底氣,他下手極狠,連抄好幾個官員,果然收回了不少欠銀,只是一切進了正軌,便有人把曹家給參了。
噶禮以前是戶部左侍郎,現下的兩江總督,他上摺子說是曹家欠銀三百萬兩。
大家都知道曹家欠銀多,畢竟光接駕就接了好幾回,但知道具體欠銀數據的還是少數,也只是戶部出身的人才知曉。
而戶部,以前是老八掌管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康熙三年的老狀元,因著還不上欠銀,吊死家中了。
田文鏡跪在四爺跟前,眉頭緊皺成川字,無論如何,這次的差事是他沒辦好,才會給主子招來禍端。
也是他疏忽,沒想到噶禮膽子也太大了,誰不知道曹家的欠銀明面是曹家的,實際上是皇上花費所致,他與背後的人這般行徑,明明就是在逼迫皇上出手。
噶禮蹦躂不了幾年了,田文鏡恨恨的想,不過,若是這次他沒逃過一劫的話,只怕他看不到噶禮不在的那一幕了。
四爺親手將他扶起,「爾系深知吾意者,無需如此」。
士為知己者死,一旁的戴先生既同情又羨慕的看了田文鏡一眼,雖然這回他被後頭的手給陰了一把,但得了四爺如此稱讚,也不枉費這一場。
「追回幾成欠銀?」四爺心中清楚,此事是衝著他去的,幕後之人絕對不可能讓他收齊欠銀,平白得這麼大的一個功勞,田文鏡不過無妄之災罷了。
不過,誰說銀子一定要收齊的。
田文鏡抹了一把臉,不知道擦的是汗還是淚,他並非科舉出身,在上多的是看不上的他的人,沒想到四爺對他真心相待,「大約六成」。
四爺在心中算了一筆帳,六成的欠銀雖然不多,但也足夠辦接下來的事,他點了點頭,「那就與我一起認罪去罷」。
皇上出手自然是雷厲風行的,先是將田文鏡降職,又自掏腰包為那些功臣、老臣『還』銀,又叫人給老狀元家裡送撫恤銀子,至於曹家的事兒,因沒有人再提,已被眾人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