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手中輕拍懷中嬰孩,眼睛仍然盯著屏風看,模模糊糊的,她似乎能看見裡頭兩個人緊緊的靠在一起。
耿主子莫不是狐狸精轉世?就癟癟嘴,再掉幾滴眼淚,竟然就把爺們的魂給勾走了。
這還在月子裡頭呢。
白梨躡手躡腳的走了幾步,拿著五阿哥的小帽子縫製起來,只不過身影恰好擋在屏風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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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棗足足躺了三天。
葡萄猶豫半日,還是拿著藥去了紅棗的屋子。
外頭的日頭很高,屋子里陰沉沉的,一股子死氣纏繞,床上的人面若金紙,仿佛下一刻就要斷氣。
葡萄心中五味陳雜,她放下手中的白瓷瓶,「這是……在陳大夫那裡求的藥,等你好些,就叫家裡人來接罷」。
紅棗用盡了全身力氣才看見藥瓶,主子爺那一腳極重,又正好踢在她心口,當時她嘴裡就有血腥味,但主子沒發話,她也不敢起身,跪了整整一日後,才被人拖回房,夜裡就咳了血。
下人生病,又是醜事,自然是沒有請大夫的命,這藥估計也是葡萄姐姐的臉面換來的。
「姐姐何必救我」,紅棗落回枕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我這種賤命,死了還能落個清淨」。
葡萄冷笑一聲,恨恨道,「死可以,你熬到出府再死,可不能髒了蘭院的地兒」。
主子雖然平時不大愛管事,可那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外頭的事兒暫且不說,蘭院內主子懷孕三回,從未動過找人固寵的念頭,紅棗這樣,豈不是往主子心口插刀子。
但床上人像攤爛泥一般,喘氣如同破舊不堪的風箱,只往外喘卻沒有多少進氣,葡萄默默的盯著起伏的被子看了許久,終是將瓶中丸藥一把塞進她嘴裡。
紅棗咽不下去藥,葡萄就找了碗涼茶,捏著鼻子給她灌進去。
耳邊的呼吸聲似乎小了些。
紅棗覺得冰涼的身上終於有了一絲熱意,徘徊在鬼門關的寒意似乎也散了些,她掙扎著起身,「多謝姐姐救我」。
葡萄閉了閉眼,想起紅棗剛進府的伶俐樣子,再看她現下蓬頭垢面不見人形的模樣,到底是她親手調教出來的姑娘,就說多了兩句,「主子是個好性兒的,你若是想嫁人,外頭的馬重五確實不錯,何必……做出這種事」。
紅棗扯嘴角,似乎露出一個笑容來,「大約是根子就歪了罷」。
她的額娘是阿瑪的妾室,是以從小就聽嫡母罵她娘是妄想做主子的奴才秧子,說娘倆一輩子奴才命,她心里不服,都是包衣,都是愛新覺羅家的奴才,誰又比誰尊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