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貴子回想了好一會兒,又道,「今兒後門那裡還來了個尋他的人,當時咱們都在主子那兒,這人倒是乖覺,我剛一回來便倒了個乾乾淨淨」。
「那便好」,於進忠點點頭,「明日,你將這人借給我用上一回,哥哥我承你的情」。
小貴子噯了一聲,「您這話外道,都是給主子辦事,什麼情不情的……小海子?」
他的聲兒也不大,但外頭的人像是長了順風耳似的,立時便從外頭伸進個頭來,「貴哥哥,有事?」
小貴子招手叫人進來,「小海子,明兒你便跟著於哥哥,聽他的話行事」。
陳德海一張老臉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活像個被拋棄的小雞子似的,「我不走」。
被關在竹屋裡的那些日子簡直就是此生噩夢,那片寂靜到極點的黑暗像是會吃人,到現在,在黑乎乎的地方,他都會怕到全身發抖,每時每刻都離不開光亮。
當然,除了光亮之外,還有貴哥哥。
噩夢中,只有貴哥哥願意伸手拉他一把,跟他說話,給他送飯,每天只有貴哥哥送飯的時候,他才能看見光亮,跟貴哥哥說話的時候,他才像是活著。
偶爾回想到當初在府里的時候,他曾狠心踩貴哥哥的手,都恨不得掐死自己,半夜想起來的時候,都得坐起來給自己一巴掌。
「我不走」,陳德海擠了兩滴眼淚出來,「離了你,我可怎麼活啊」。
於進忠聽著差點將晚上吃的冷淘給嘔出來,一旁的小貴子倒是適應良好,許是經的多了,承受能力也變強了。
「胡鬧」,小貴子板起臉,「能為主子辦事是你我的福氣,若不是主子,哪能有今日你我這般兄弟情誼?」
他說著放緩了面色,「你放心,最多一日便回了,到時候允你睡在一旁的榻上,再不必打地鋪」。
無論陳德海怎樣猶猶豫豫,磨磨蹭蹭,第二日一早,他還是被送到騾車上,跟著於進忠直奔京中。
於進忠倒沒有直接去雍親王府,先是在街角處尋了個客棧,扔給跑堂的夥計二兩銀子,吩咐他叫輛牛車過來,又將陳德海通過牛車送到府上角門處。
見陳德海進去,他折返回去,在客棧處換了身乾淨的衣裳,這才直接到離宮門不遠的地方縮著。
他來之前都問過青杏了,這些日子,主子爺都進宮辦差,在那兒等,准沒錯。
於進忠等啊等,從太陽正頭頂上等到日落西山,等到月牙彎掛東方,他才看見熟悉的身影從裡頭出來。
主子不愧是主子,於進忠暗自感慨,四爺雖然眼下有些青黑,面容疲憊,但仍然腰背挺直,矜貴無比,襯得旁邊的蘇培盛跟個豆芽菜似的。
他當即跪下,靜靜的等待那匹騮馬經過他身邊。
遛馬昂首挺胸的踢踏著,身上的主人似乎在發呆,它便趁此機會快跑幾步,可惜還沒快跑幾步,就被前頭幾匹馬擋住半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