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腳步遲疑,這些日子甯楚格終日伴隨聖駕,即便未曾有心詢問,他也知曉萬歲爺的眼睛一年不如一年,需要更明亮的燭火才能看清楚東西。
還有剛才那個小太監,他從未在萬歲爺身邊見過此人。
心中有所懷疑,他走得便更慢些,立在門口高聲喊道,「兒臣胤禛給汗阿瑪請安,已經很晚了,兒臣來將甯楚格領走」。
話剛落音,帳篷里火光大亮,御案後皇上坐在龍椅上,手裡還牽著甯楚格,「老四?你怎會在此處?」
見甯楚格好好的,四爺的心先放下了一半,只是還未說話,外頭傳來刀劍金鳴聲,帳篷被長槍挑出幾個大洞,好些個全身刀甲的侍衛從洞中跳進來,看見一旁跪著的太監舉刀便砍。
刀鋒相向,這幾個太監渾身發抖卻只知引頸就戮,只有最小的那個太監還對生命有著眷戀,舉著食盒擋了一下,噴香的膳點灑了一地,倒是保住了他的性命。
御帳的帘子被人高高的撩起,擐甲執兵的太子從外頭進來,他見到四爺絲毫不覺得驚訝,還笑道,「老四,你今日可是來錯了地方,汗阿瑪想見的人是我才對」。
四爺佯裝怔住,他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牽著甯楚格的皇上,只能將腦子裡那個大逆不道的念頭甩出去。
他腳步悄無聲息的挪向皇上那邊,口中則是說道,「今日天色已晚,二哥若是有什麼事,不如明日再說?」
太子嗤笑一聲,沒管四弟裝傻充愣的話,只看向御案後的皇上,「汗阿瑪,你猜,這里近萬的侍衛當中,有多少是忠於您的,又有多少是忠於孤這個大清太子的」。
皇上臉上一片慘白,若是知道太子叛變,外頭多少人想著從龍之功,恐怕立刻就會引起譁變,但他篤定太子不敢如此行徑,李世民千古一帝,但每次提及必然有玄武門之變。
太子背不起這個惡名。
只是不知為何,他握著甯楚格的手卻在不停的顫抖著,「朕待你如珍似寶,你為何·······」
太子仰天大笑,「如珍似寶?笑話,天下豈有做了四十年太子的道理?!」
只要他一日在太子這個位置上,就有無數人跟隨他,就要背負起無數追隨者的希望,但朝堂上只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皇上。
「您知道嗎?」太子嘆道,「您老了」,甚至老到下頭的人擔憂,再晚一點,就會錯過從龍之功。
皇上已經難以抑制全身的顫抖,哪怕坐在龍椅上,也難掩老態龍鍾,沒人注意到至尊之人的眼角似乎有水光閃爍,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保成,念在你我父子情義,此刻你若是放下刀劍,朕,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太子用袍角擦拭彎刀上的血污,「汗阿瑪,回不去了」。
利益挾裹著人、事往前走,從不會因為個人的意願停留,無論何人,都得為支持他們的那些人背負起責任。
萬歲爺有那些欠國庫不還銀的老臣,他身後也有推著他走的眾人。
他揮了揮手,御帳中立刻混戰一片,刀劍接觸之時的金鳴聲,外頭的廝殺聲,混在一起,沸反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