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儀見過他發火的模樣了,也不太敢明著忤逆他,只好悄悄將雙手伸出來些。她確實是暖和了不少,皮膚上也有了血色,連指關節都透著些粉。
她垂頭把玩著自己的手,全然不知一邊的姜懷央正出神地凝視著她。
一個姑娘,孤身在京,丈夫有了新歡,婆母急著將她嫁與一個傻子,他太能明白這種孤立無援的感受了。
尋常人總艷羨天家權勢,卻不見暗裡那些腌臢。華美的宮中不乏寂寞難耐,與侍衛偷情的嬪妃;兄友弟恭背後,也不乏有人用最陰毒的手段,算計著至親的性命。
他也曾嘗過這種滋味。曾與她處於相似的境地。
只是他以不可計數的屍骨作梯,爬到了如今高位。
她一個纖弱的女子,面對周遭虎狼成群,又該如何。
他轉而將目光落在她紅腫的耳垂上,覺得有些古怪。
原來上次他下手這重麼。
溫雉探頭見裡邊沒有異狀,才叩了兩下門框,接著將一碗薑湯端了進來。
阮玉儀心裡還氣著,擺弄著手指,偏偏不接眼前的薑湯。
弄得溫雉遞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好抬眼向姜懷央求助。
「怎麼不接著?」姜懷央直起身。
她餘光瞥見一道影子落在自己跟前,才抬眼看看碗裡。擱了這麼多姜,豈不是會很辣?他果然還是對她心有不滿,因而讓人多放了吧。
「說話。」
她咬了下唇,道,「我不想喝。」
姜懷央抬抬下巴,示意溫雉將東西先行擱置在榻邊的几案上。
溫雉放下東西,退出去的時候,順便把木香也喊走了。
於是屋子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端起來,」姜懷央沉聲道,「我盯著你喝完。」
他看著她默默賭氣的樣子,心裡想到的卻是她上一次在他面前喝藥的時候,她刻意往自己懷裡倒,那時的觸感似乎現下還在肌膚上停留。
他不知道的是,她心裡也正思忖著,是逃離姨母的掌控重要,還是逃離這碗薑湯重要。她也不是個傻的,自然衡量得清,瞥了一眼數片姜沉底的湯汁,默默把自己說服了。
阮玉儀端起瓷碗,呷了一小口。
這碗有她半張臉大,把她本就小的面龐藏起了大半,露出的另一半肌骨瑩白,比瓷做的碗瞧著還要滑膩且靈動,有一番「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味,使人隱隱有窺探一二的欲望。
辛辣入口,將她刺得微微吐了下舌尖。
姜懷央被這抹快速消失的嫩紅晃了下眼,不知想到了什麼,喉頭一動。
阮玉儀見他一派悠然地看自己喝這難以入口的薑湯,心下有些氣悶,便道,「殿下一直盯著這碗作什麼,不然——小女也給殿下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