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酒樓並不遠,沿溪而建,知消徒步一盞茶的時候便到了。
這樓足有兩層之高,上有一匾額,邊上所提金字,便是酒樓名。門前植兩株柳樹,只是如今正處深秋,上邊的細長葉泛著枯黃,像是稍稍一碰就要掉的。
這會兒正值用膳時,酒樓中往來人多,生意也興盛,倒不會被這柳樹襯得蕭條了去。
阮玉儀從未進過此處,也不曉得該往何處走,便跟在姜祺身側,且稍落他一點,如此方不至於被人瞧出來。
而姜祺看起來倒像是此處的常客,方踏進門檻,便有夥計迎上來。他微弓著腰,恭敬地笑道,「殿下可算來了,這幾日怎的不見您的身影?」
「有祖母約著,哪裡能得空過來,」他隨口回了句,便問,「你這兒可還有空閒的雅座?」
像他這般的皇親貴胄,只消與酒樓說一聲,主事的便會專為他們留了地方出來。便是長久不來,也不會叫旁的人坐了去的。
聞言,那夥計忙奉承道,「都給您留著呢。」他不自覺瞥了立於姜祺身後的那女子一眼,沒待看清她的面容,又趕緊斂下眸子。
坊間都道郁王世子風流成性,旁人見的是他身側雖頻頻換著不同的姑娘。可像夥計這般時常與之接觸的,就知曉他來酒樓的次數,實際上比去不遠處的風月樓還要多。
「還不引殿下過去。」夥計不敢怠慢,揚聲對另一人道。倒不是他偷懶不樂意動,不過是他只負責在門邊接待,再往裡,便沒他的事兒了。
若真說起來,近身伺候這些貴人是油水最足的活計。一般只要辦事利索些,便可輕易得了小費,若是出手闊綽些的,便可抵得小半月的月給。
這邊姜琪等人由另一名小夥計引上了樓。
在旁的桌席里穿行間,屢有伴酒的姑娘朝他遞來風情一眼。
「殿下這是要上哪兒去,可要奴家作陪?」
姜琪擺手,應付道,「今日自有佳人相伴。」
阮玉儀不太習慣這般的喧鬧,只覺得耳邊嗡鳴。各色的綾羅綢緞,金鈿玉釵在她眼前晃過,談笑聲和祝酒歌錯雜在一起,叫她覺著周遭景色不似真切,晃眼得緊,於是便低了頭去。
直到進了雅座,掩上了房門,她方才覺著那些鬧人的聲音都被隔去了大半,耳邊一下清明不少。
再看四下,說是一間,其實是算得上兩間的大小,中間由一花鳥屏風隔了去,因而又分作內外兩間,裡邊那間連著窗柩,坐在幾前,只稍稍側頭,下邊一窗子的人煙阜盛便入眼來。
外間則連著門,因著窗牖大開,白日的光線、夜裡的燈火,皆可從此處進來,遂從外間是能瞧見屏風後的影影綽綽的,只是再多便見不著了。
姜祺注意到她才鬆開的眉,便問道,「玉儀可是有何處不適?」
「並無不適。」她微微搖頭。許是他表現得熱切,叫她覺得不論是直呼她的名諱,還是眼下的關切,都分外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