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話也不曾道,扔下筆,往落梅軒的方向去,腳下步子不自覺愈加快了,以至於身後溫雉要碎步跑著才能跟上。
至她的宮前,那火勢已蔓延至庭院中,攀上了幾株梅樹,白日裡尚且繁盛的梅花,此刻敗落不堪,微餘下一顆紅梅,仍傲立枝頭。
他第一瞬的想法竟是——這花燒盡了,她見了不知該多惋惜。
人人都惜命,火勢已這般大,那些宮人無一個敢進去找人的,只是各自給各自尋了事做,或端水或通報,叫自己看起來不那麼不盡心。
而如今見新帝至,紛紛行禮不迭。
姜懷央掃視那些宮人,冷笑一聲,舉步往落梅軒里去。
溫雉只看了一眼,留下來安排人繼續取水熄火。他並非是不擔憂陛下,而是自小伴著他長大,委實是太了解對方,就是一個眼神,也能會過意來。
他清楚陛下不會讓自己出事。
一片火光中,姜懷央踹開搖搖欲墜的門,踏入了濃煙中。往常整潔的地方,如今一片狼藉,大紅撒花軟簾下墜著火簇,博古架傾倒,陳設擺件摔了一地,幾乎無處落腳。
他心中泛起一種無端的慌亂感。
方才的疏淡被眼前一幕擊打得支離破碎,因有上回縱火出逃,他總以為她不會讓自己有什麼事,眼下見了,方才對她深陷火中一事才真正有了實感。
他思緒空白一片,不敢停滯,四下找著那抹身影。
而盥室里,阮玉儀兩人躲於裝滿水的浴桶中,裹挾著她身子的水早已放涼,她身上還是單薄的雪白寢衣。
雀躍的火光映亮她的眼眸,因著濃煙,她眼中已是被熏出了淚。
所見之處,儘是大火,將兩人困在這方寸之地。那不安感終於涌了上來,要她相信會有人來救她麼?也許陛下會直接置之不理倒更說得通些。
她忽而想起遠在婺州的阿娘,以及離別時,阿娘對她的殷殷叮囑。阿娘只有她一個孩子了,她不能叫阿娘最親的親人折在這深宮之中。
她抿起唇,攥著斗篷的指尖微微泛白。她知道,她不能就此放棄。
火縱然猛烈,但她不能光等著旁人來救。
她立起身,跨出浴桶,身上衣上落下的水,在足邊聚了一小灘。再這麼下去,她們將會在這裡面窒息而死。
木香也起了身,眸光堅定,「小姐。」不論小姐做什麼,她都將會追隨。
阮玉儀微微頷首,目光在盥室里逡巡。取水撲火顯然是不現實的,比之眼前的熊熊大火,她所有的水,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她的目光落在跟前的屏風上。
「木香,你說我們可搬得起這屏風?」若是用這個將門口那倒下的屋樑擋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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