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抵著耳尖熱意,小聲喚「夫君」,一邊觀察他的神色是否有鬆動。
就是堅若磐石,這會兒也被她磨軟了耳根子了。他鬆了口,明面上因著,心下卻忖度著,倒時再著人暗中跟著,不被她發現了就是。
她忽而想到什麼,問,「夫君如此便依了我,也不怕我走掉?」
「泠泠大可一試。」他語氣隨意,不似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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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程家也是一派混亂。
少了程行秋,程家似乎頹敗不少,雖那樹木山石還是往日模樣,崢嶸可觀,小道上往來鬟婢小廝,卻是少了不少。
程朱氏像是被抽去了脊骨,歪在椅子裡。
李媽媽呈了茶上來,悄悄掀起眼皮瞧了一眼,試探道,「夫人,這月的月錢該如何?管事的已是不知一次來催了。」
程行秋入獄後,程老爺亦被牽連停官,府中本就斷了收入。加之又為了打點獄卒,疏通關係,更是支取了不少。
程朱氏近來無心管這些庶務,幾乎交予了李媽媽,因而並不知實際情狀,疑道,「什麼如何?照發就是。」
第226章 落敗
堂中,程朱氏接過那茶水,呷了一口,側首蹙眉啐道,「拿這茶糊弄我,真是長本事了?」
「不敢,可府里只餘下這樣品色的了,」李媽媽忙跪道,「還有底下人的月錢,也委實是支取不出來了,方才來煩擾夫人。」
尋常時候,像李媽媽這樣近前侍候的,一般是一兩,旁的下人則五百錢至八百錢不等。在以往自是算不得負擔,逢年過節還能給添點。
只是今時不比往日——
她端著茶盞的手微收,終是無法再自欺欺人下去,知曉再維持不了舊日的氣派。心中一惱,她發了狠勁兒將茶盞往地上砸去。
碎瓷片與茶水在李媽媽的手邊迸裂開來,唬得她瑟縮了下。
她畢竟跟了程朱氏一輩子了,也不願看到這些,又是唏噓又是心疼,「夫人——」
程朱氏托著額,重重緩出了幾口氣,良久方道,「我知道了,你去我屋裡,妝奩中取些出來拿去當了,暫且抵一抵。」
李媽媽抿了抿唇,垂手道,「是。」
腳邊的碎瓷片久久沒有人來清掃,程朱氏愈看愈惱,正要發作,程老爺帶著一身風霜踏過門檻,又不知奔波了幾處。
她忙迎上去,接過他褪下來的氅衣。經過那攤狼藉時,心裡突突的。
不過幾日,程老爺頭上的銀髮卻添了不少,他屈指揉著眉心,滿面疲憊,「今日府中沒出什麼事罷?」
程朱氏默然不語。這時,李媽媽正取了她屋裡的簪釵往外走,見老爺回來了,先是見了禮,才去做自個兒的事去。
程老爺久久注視著李媽媽離去的方向,開口道,「府中也該清減些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