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力抽絲剝繭般,一寸寸從她身子裡抽離,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有些睏倦,渾身都提不起勁兒來。
不知怎的,她忽地意識到,靖王之所以敢放心放她回去,是篤定了她報不了信。
她想捉住白荷的手臂,要白荷回去報信,告訴她那個遠在京城的小皇兄,四哥勾結胡人之事。
但她終究使不上力氣,指尖擦過白荷緊繃的小臂,低低嚶嚀了句。
「好睏。」
「我的孩子。」
白荷見狀,知道不妙,「殿下,您不能睡去。」也顧不得太多,她去掐昭容的手臂,要她保持清明。
一盆盆觸目驚心的血水被換出屋外,車夫白著臉侯在外邊——裡邊的是長公主,若是在這會兒出事,他少不了要擔責。婢子又端著銅盆出來,蹙眉道,「讓讓,別擋道。」
車夫一驚,忙退開幾步。
裡邊的動靜漸息,這份安靜反是駭人得很。
半晌後,白荷才是用小絨毯裹著新生的小郎君出來,卻垂著眸子,不見喜色。
驛站的主事心下一沉,女子生產,本是一道生死關,就是貴為公主,在此事上也不會輕省半分。他重重緩了口氣,問,「殿下她……如何了?」
小郎君皺巴著小臉,渾身泛紅,被一邊的婢子接過去,兩下拍出了哭聲。
斷續的哭聲迴響著,刮過在場每一人的骨子,使人驚懼著,微微斂了呼吸。
白荷對上驛站主事眼眸,默然不語,平靜的麵皮上,鑲嵌著一對哀戚的眸子。
這位驕縱蠻恨的長公主,至死,也以為她能夠回家。
第237章 白事
昭容雖沒能見到她的母后,但她的屍身卻被好生護送回了皇宮中。
姜懷央初聞這個消息的時候,眉心一跳,沉默了好半晌,才道,「依長公主的禮制,葬入皇陵。」
這是給她最後一份體面。
對於這個結果,他則早有預料。
於是,巍巍皇城中搭起了白綢,新帝休朝一日。道上,白漫漫的人來人往,無一不面色整肅,行色匆匆。
信兒傳到長安宮時,阮玉儀正在做針黹,冷不防叫針扎了下,指尖便冒出了血珠。
她腦中忽地迴蕩起昨年在聖河寺,若空對昭容下的那兩句讖語:
此子留不得,恐來日將為母體招致禍患。
果真不錯。
木香緊張地取了手帕和膏藥來。默默處理了,小心抬眼瞥了眼她,「長公主她——」
她微微搖了搖頭,「昭容帶著身孕過去,會惹怒契丹人一事,其實是不消說的。她也是氣運不好,可巧在路上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