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雖只比你們早入宮些,稱不上一句舊人,可比你們都要早認識陛下,大約可以說,妾就是為了能入宮才被生下來的。」
因此家人對她款段禮儀,詩書六藝都十分嚴格,她是個聰慧的,但獨獨沒有學會騎術,摔了不知多少次,後來險些斷了腿,母親才放過這一項。
「妾曾聽信一些謠言,以為陛下會是青面獠牙的人物,不想是個俊俏郎君,與妾一般大。於是妾開始期盼,日夜守著,只盼著能見上陛下一面,與他行魚水之歡。」
大抵每個撞到南牆的女子,都會曾經期待過一段郎情妾意的姻緣。
她在每個守著空閨的日夜裡,所思皆是她在宮外的青梅竹馬。她一直盼著那個人,能為了她瘋一次,去容家鬧也好,與他的父母鬧也好,讓她知道,他還記得她。
「但陛下終究沒有看妾一眼。」說著,容嬪垂下眸去,透過眼睫流露出來的,是難得的溫情。
可是沒有,她等來的是她的青梅竹馬成親的消息。
這也很好。
容嬪微蜷起手指,在旁人都注意不到的角度,悄悄反握上阮玉儀的手,口中卻說著怨恨的話,「若非娘娘您橫亘在前邊,妾怎可能換不來陛下一眼!既如此,妾寧願早早去下邊占個先機,做個鬼妻。」
阮玉儀不住搖頭,哭紅了鼻尖,抓著她的指尖幾乎掐入對方的皮膚里。她想開口,卻尋不回自己的聲音。
她在騙人,容姐姐在騙人。
宦官冷笑一聲,「娘娘忠義,陛下自當不勝感慨。來人,送送容嬪娘娘。」
旋即有人端著鴆酒上來。容嬪瞥了眼被攔在邊上的阮玉儀,微微含笑的樣子分明在說:
別哭。
玉杯在寒風中晾得久了,有幾分冰涼,她接酒的手瑟縮了下,方將之握在手心。容嬪沒有遲疑,揚起脖頸,一飲而盡。苦澀的鴆酒滑入咽喉,她用肚腸去暖這毒酒。
明明早答應了母親不能再落淚,真奇怪,這時候還是抑制不住想哭上一哭。
也許她太累了,當真需要好生休息。
一行清淚划過她穠麗的臉,兩隻眸子被洇潤得水亮。她烏髮散挽,延頸秀項,一身不合她氣韻的素衣。
忽然,她微蹙了下眉,毫無徵兆地倒下,衣袂飄然,仿佛一朵被折下的花。
「容姐姐——」
許是見容嬪飲下了鴆酒,大局已定,宦官一揮手,沒有人再攔著阮玉儀。她推開礙事的擋著路的人,至容嬪跟前,蹲下。
指尖即將觸碰上容嬪的身子,她頓了下,回首厲聲道,「都愣著做什麼?傳太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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