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拭著他額前細膩的汗珠,一邊嘀嘀咕咕說:「那麼老大個人了,還狐族尊上呢,出汗了也不知道擦擦,這不是看見你雙手被鎖鏈捆著,我給你擦就好了嘛,別亂動。」
少女嘮嘮叨叨,呢喃細語,為他擦汗的樣子全神貫注,目光灼灼,手下動作雖然半點說不上輕柔,但神情卻是十分認真。
而且還一點不忌憚地直接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毫不在意這是他的汗水。
月塵卿竟然鬼使神差地沒有再去躲。
反而靜靜地定在原地,被她攥著鵝黃的袖子抹去了汗水。
這是第一次有外人敢這麼直接上手觸碰他的臉,半點不忌諱他的身份,不懼怕他陰晴不定的性子。
他感到可笑。
世人只關心他戰力威名,未曾有人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月塵卿便從不在意這些所謂的什麼著涼之類的小事,他自己也覺得無足輕重。
只是上一次有誰為他這樣拭去額上細汗,還是三百年前。
那時他還是天真孩童,在天虞花海與兄弟嬉戲打鬧,玩倦了,汗涔涔撲進先狐後懷中,母親便攥著繡鳶尾紋樣的香帕,溫柔地為他點去汗水,又慈愛地往他嘴裡送一顆葡萄,那是他嘗過最甜的一顆葡萄。
才過去三百年。
再想起,怎覺那般遠,遠到恍然以為是他虛構的夢。
月塵卿出神兩息,下一刻,突然隱忍地咬緊了牙關——
熾毒的再次爆發來的猝不及防!
圈住游景瑤的狐尾倏然癱軟下來,她毫無防備,直接從半空中掉了下去。
她吃痛嗚咽了一聲,驚詫抬頭,只見日冕般妖嬈的紅色氣機一瞬將月塵卿環繞,像貪得無厭的魑魅魍魎,大張著血淋淋的獠牙,迫不及待要將他拆分入肚。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到月塵卿熾毒爆發的樣子。
冰洞內紅光暴漲,映照著他銀白的髮絲,讓他滿頭長髮幻化成鮮血浸泡的紅綢。剛剛抹去汗珠的額頭轉眼又覆上一層細密冷汗,順著他的耳郭流入鎖骨,像永世不會枯竭的小溪。
月塵卿隱忍到無法再隱忍,發出瀕死的痛苦的低喘,碩大的冰晶鎖鏈在他的掙紮下發出隨時都會被掙斷一樣的激鳴聲,兩種聲音交雜在一起暴烈而詭異,讓人聽了壓抑到極點。
「月塵卿!」游景瑤著急地大聲呼喚他,「撐住!我來幫你了!!」
在熾毒爆發所帶來的強大威壓下,她艱難地爬起身來,一點一點,一步一步走向月塵卿,每靠近月塵卿一步,她都感受到更大的壓強降臨在自己身上,五臟六腑都受到擠壓,已經有隱約疼痛。
此時,距離任務完成僅剩一分鐘。
游景瑤攀著他的狐尾,用盡吃奶的力氣拼了命地往前爬。
月塵卿低著頭,在噬心的疼痛中,他隱約注意到那一襲鵝黃色的身影正在艱難地靠近自己,似乎一點也不害怕他身上正在爆發的熾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