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在霰雪峰冰晶宮內,她憷惕驚恐,一伸手就捉住了月塵卿,不管不顧地撲進他懷裡,直到平靜下來才堪堪鬆手。
那時月塵卿沒有罵她,也沒有懲罰她,反倒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問她是不是怕黑。
可是這一次沒有了。
這裡誰也沒有,只有她一個人。
就像當時那狹窄的衣櫃裡,也只有她一個小孩,整個世界幻化成死寂地獄,只留下她獨自面對一切痛苦。
臉上掛著鹹鹹的粘液,不知是淚還是涕,栗烈觱發中,游景瑤陷入暈眩,身形逐漸模糊,輪廓在一團柔軟微光中變得愈來愈小,逐漸縮減成一隻白犬。
徹底脫力的那一刻,她手中的小藤籃驀然墜地,住滿天青花蜜的長頸瓷瓶在地上清脆碎開,暈開一圈濕黏。
……
夜色漫入書房。
月塵卿百無聊賴地把玩著兩隻香囊,長指輕易地將其當成核桃一樣來回翻弄,神色晦暗不明,時而蹙眉,時而放晴。
門外忽然傳來誰咚咚咚的腳步聲,又急又快,不用猜就知道是誰來了。
月塵卿心頭無端拂過一縷煩悶,無聲無息地將兩隻香囊收進了袖中,抬眸一看,果然是月元霜。
身著鳶色百褶石榴裙的明媚少女手捧一碟漂亮的小酥進來,粉面含春,笑意盈盈地呈到他跟前:「哥哥,元霜親手做了些粉蒸鵝黃酥,哥哥批閱公文也累了,用些夜宵嘛。」
她說話的聲音又細又軟,獨獨在月塵卿面前才如此,似乎想要把本人也營造得像手中這盤蒸酥一般甜。
月塵卿目光觸及她手中端著的那一盤點心。
溘然想起,今天大女郎和他報備說,游景瑤似乎打算親手為他做一碟點心,還要做他平日裡最鍾愛的那一道瑞雪裹,估計是為了明日下午茶而準備的。
他喉頭微微一滾。
月元霜手中那碟點心賣相精緻,一眼便知道是後廚現成做的,並非出自她本人之手。
月元霜期待地望著兄長,眼神炙熱,只盼下一刻他會給面用上一枚,不,一小口就好。
誰知過了幾息,月塵卿薄唇微啟,竟是涼涼一句:「我無暇進食,端下去吧。」隨即又垂眼瀏覽奏摺,眉眼冷肅。
月元霜卒然喉頭一哽,臉上那精緻無暇的微笑幾乎要碎裂開來。
她好心準備夜宵,哥哥竟是連餘光並不勻給她,心頭一陣羞憤惱怒,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依舊千嬌百媚地依偎過去:「那元霜餵哥哥好不好?」
不等回答,月元霜眼疾手快地提來一張小椅子在旁坐下,掐起一枚小酥用手心在下面護著,就要送去月塵卿嘴邊。
只是就在小酥要觸碰到他唇畔之時,月塵卿竟是直接抬手一格,月元霜驚詫不及,手中小酥滾落在地,酥皮碎裂。
月元霜雙眸一滯:「……哥哥?」她聲線破碎,難以置信地望著月塵卿,在兄長眼底觸及前所未有的厭煩之色,一時間心顫神駭,手指微微戰慄起來。
月塵卿緩緩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粉蒸鵝黃酥,神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