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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
年少的月塵卿渾身掛著妖物黏糊糊的鮮血,抬步邁出禁制。少年一頭漂亮的銀髮滿沾著污血,黑紅腥臭,他抬手欲將臉抹乾淨,卻越抹越髒, 最後索性認命地收了手。
子夜高天,連鳥鳴聲都歇了。
結界外空蕩一片, 無人迎接,只有冷寂的月光照在月塵卿身上, 他抬眸望望那輪弦月,仿佛這輪月亮是唯一陪著自己的友人。
不過他也早習慣了, 哪一日不是這樣,每天結束這場長達九個時辰的折磨,只有一輪月亮在這兒等他。
狐後不允許任何一位侍者在此接應,進去時他一個人,出來時,依舊形單影隻。
形單影隻也好,正巧,他也不願讓人瞧見這副人不人鬼不鬼,掛了一身血的糟踐模樣。
月塵卿攏了攏已成了血皮子的外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自己的寢宮走去。
他的衣袂滴滴答答,淌了一路血點子。不多時,就有許多血蟻前來吸食,連成一路密密麻麻的黑線,詭譎萬分。
夜空中颳起綿綿雪絮。
「娘娘,奴婢帶件乾淨大氅給少主披上也好,天氣這麼冷,少主一身濕地從禁制出來,免不了要著涼……」
嬤嬤正苦口婆心勸著,上官素堇斜過去一眼,嬤嬤立即噤了聲,弓起身子,膽怯不已。
「戰場上,難道有人能在卿兒力竭衰頹的時候扶他一把?」
上官素堇垂眸,優雅地整理護甲,聲線冰寒如霜,「若總幻想著有這麼一個依靠,在戰場上如何能做到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她垂眸的樣子像極了月塵卿,無論是眼頭下勾的嫵媚弧度,亦或是眼尾那一抹殷紅,甚至連睫毛勾翹的弧度都一模一樣,和小少主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嬤嬤自知淺薄,從不敢妄自揣測上意,平日裡伺候狐後何嘗不是恭恭敬敬,主子說什麼都照做,不敢有一句違逆。
只是這一刻。
望著狐後美艷的臉,嬤嬤忽然感到萬分不解,心底甚至潛滋暗長地升起幾縷憤怒來。
娘娘對小少主究竟緣何能無情到這個地步?
就算是對待別人的孩子也不見得能殘忍到這般程度吧,把人晝夜不分地關在屍山血海中磋磨,幾乎像是對待仇家餘孽,就算是犯了大罪的重犯,也落不到這個下場啊!
嬤嬤沉默著,想起多年前小少主三歲前的光景,那時候和現在,活脫脫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境地。
小少主三歲前,狐主狐後可是十分疼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