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元琛道:「顧千秋是我仇某人的朋友,就算他現在死了,但誰敢非議他,誰就做好赴黃泉的準備吧。」
凌晨提起嘴角:「是麼?仇樓主恐怕跟千秋也不是太好的交情,不然怎麼連他有過什麼道侶也不知道呢?」
仇元琛諷刺一笑:「千秋這人吧,什麼都好,就是挑道侶的眼光不行。沒關係,身後事我幫他清算。」
郁陽澤微動,顯然是十二萬分地贊同仇元琛了,連之前那點微妙彆扭的齟齬都被暫時放下,同仇敵愾地站成了統一戰線。
而俞霓臉色青白一變,但又詭異一頓,最終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吃了個暗暗的明虧。
凌晨緩緩重複了一下那個詞:「『清算』……哈!我不知道兩個人之前的感情,居然也要旁人來插手了。仇樓主,難道你也喜歡千秋嗎?」
仇元琛莫名其妙:「你文盲啊?我修的是無情道。」
「那我勸你少管此事。」凌晨身上好不容易攢出來的一點溫和與生氣在瞬間潰散,他的表情沉下來,嘴角向下,仿若天生就不知道該如何笑一般,「看看周圍的環境吧,仇樓主,黃泉地界我做主,就算你是『不慚世上英』也不好使。」
而仇元琛身側,俞霓稍稍抬起下巴,平靜道:「如若加上我呢?」
而此時,郁陽澤找了個美人榻,將面色發白的人裹在一張毛茸茸的大毯里,對如此激烈緊張的對峙中置若罔聞。
反而是那個小和尚自在,此時完完全全縮在了角落裡,一點搞不清楚狀況。
凌晨的表情有些難看,但他冷笑了一下,剛想說什麼,身側忽然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那一瞬間的感覺很難形容,但這個黃泉里叱吒多年的鬼主幾乎在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僵硬著脖頸扭頭。
顧千秋站在他身後。
依舊是那張風華絕代的臉,耀目刺眼到高不可攀,但那瞬間,仿若柔和精美的面具被脫掉了,而精美的皮囊之下,並不是空殼。
那瞬間,凌晨嘴唇顫抖了一下,但沒說出話來。
顧千秋朝他彎了彎嘴角,慢慢說:「凌晨,別誤了吉時。」
凌晨的肩胛骨一瞬間緊繃又放鬆,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脊椎里被抽走了,搖搖欲墜。
他不知是悲哀還是好笑,抬了一下嘴角。
所有鬼修都聚集在四面台周圍,人頭濟濟、摩肩接踵,紛紛高呼:「吉時已到!」
也許他們常年生活在陰暗之處的怨氣早已聚集,今日才終於有了個泄洪的閘口。而這個閘口一旦打開,便如磅礴滔天之勢,一發不可收拾。
凌晨至少有一句話是對的,並不是所有人都生來就想做鬼修的,或者說,絕大多數人走上這條路,也僅僅是因為他們出生在這裡。
他們一生下來就是無窮無盡的貧窮和戰亂,根本無暇顧及其他,只有拼盡全力才能在鮮血淋漓的土地上活下來。
而等到終於有些本事,覺得身可由己的時候一抬頭,才驚覺自己來路荊棘,未來既定。
他們註定是不得善終的「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