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陽澤:「……」
連仇元琛都能在第一眼對視的時候,和他相認。
雖然顧千秋確實想要隱瞞,但他自問也不是嚴防死守,破綻多得有一籮筐。
郁陽澤:「……」
忽然,顧千秋一頓。
他幾乎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然後若無其事地說:「算了。咱們都有錯,把這茬全都翻過去吧。──誒,老仇,還有多久才到?」
仇元琛已經聽完了故事,看不慣他們的「卿卿我我」,一撩帘子又出去了,沒好氣地說:「馬上就到!」
郁陽澤被裹成了個大粽子,又偷偷看了一眼顧千秋——雖然形貌異改,但神魂猶在。
他緩緩地、緩緩地將自己塞進了被子裡。
臉有些紅,但瞳孔卻一動不動,似乎要將這個身影牢牢地鐫刻在他的骨頭上,從此除非血肉骸骨都做飛灰,否則再也不忘。
直到顧千秋扭頭過來的前一秒,郁陽澤才快速眨了一下眼睛,瞬間又是那懂事的樣子。
顧千秋從剛剛就覺得馬車裡瀰漫著一股怪異的氛圍,剛想訓斥他一句,一見他面色蒼白若紙、嘴唇毫無血色,偏又乖乖地看著他,那句不輕不重的呵斥就這麼卡在他喉嚨里了。
「……」顧千秋一撩帘子鑽出去,「老仇,我跟你一起看看馬。」
郁陽澤無聲翹了一下嘴角。
今夜,他們都有不可言說的秘密。
而剛才最後那個問題,郁陽澤不會告訴顧千秋的是,當日驚虹山側峰上,暴雨如注。
「師祖,我來晚了,我來晚了……」
「不怪你,好孩子,不怪你,那都是千秋的命啊——!」
仲承長運乾枯的手臂猶如鋼鐵鑄就,一把拉起長跪不起的他,風雨之中,雨珠順著他面容上的溝壑下落,這般蒼老而又堅不可摧。
一老一少在飄搖暴雨中對視。
橫亘在他們之間的,一個叫做顧千秋的人已經與世長辭,連墳塋都沒立,變成無時無刻只要提及就會陣痛的傷痕。
仲承長運接過《渡生錄》,少年哭得分不清臉上是雨是淚,傷痕累累得皮囊連著靈魂一起皮開肉綻。
「我、我……」他說不出話來。
「都是千秋的命!」師祖再次說道。
忽然驚雷一動,平地光炸起,夜幕雨簾中仲承長運的目光卻忽然變得無比堅定,似乎雨霽天晴般參悟了一切。
當時的郁陽澤沒有發現這微弱的變化。
他頹然跪在瓢潑夜雨里,幾乎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現在回想,彼時仲承長運那目光中閃爍的隱秘微光,幾乎是驚心動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