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千秋一哂,似乎覺得很好笑:「你看。我說不原諒,你追著要我原諒你,現在我說原諒了,你又不滿意。那你要我如何呢?」
俞霓大概是用盡了平生的努力,才脊背挺直地站在那裡。
他換了一個溫和而傷感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身上的一身灼灼紅衣淡了一點,他從自己的腹上摸了一下傷口,血液順著指尖流到掌心,委屈地說:「那你還……」
顧千秋嘆了口氣:「那是我原諒了,郁陽澤可沒原諒。」
「……」
「如果是跟苗妝動手,當然算他技不如人,傷了也就傷了。但是你卻……哎,難道你的徒弟是徒弟,琉璃的徒弟是徒弟,我的徒弟就不是徒弟了麼?」
「……」
「如果我死得早,他挨欺負了也只能血往肚子裡咽,沒法子。但恰好我沒死成,師父給徒弟出頭,天經地義吧?」
俞霓斷然喝道:「別提他!」
俞霓心中暴虐一肆,幾乎蓋不住殺心。但轉瞬間一秒,他又重新柔情可憐起來,撒嬌似的說:「就說我們,就說你和我,行麼?!」
只是絕望和悲哀快掩蓋不住了。
那顧千秋沒什麼好說的了。
現在外面老鐵指不定都跟琉璃動上手了。
郁陽澤那邊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他又沒有那絕對的實力把俞霓直接弄死。
只好按捺著脾氣,跟他虛與委蛇,看他究竟是何居心。
俞霓走到顧千秋身邊。
兩人一起站在那片繁茂桃林中,便有花瓣落在他發梢和肩頭。
俞霓低垂著目光,完美形狀的桃花眼盛著灼灼春光,光暈溫柔地落在顧千秋身上,無論任誰來看,都是世間最深情模樣。
但顧千秋稍稍偏開頭:「不用擺出這副樣子了,俞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雖然語氣很平穩,但是內容尖銳,包括他的動作也無一不在流露明顯的喜惡──他是真的很討厭俞霓了。
大概是被這個微小的動作刺激,俞霓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說話就說話,別……」顧千秋想把胳膊抽回來,但俞霓的手如鋼筋鐵鉗,其力道大到幾乎擰斷他的腕骨:「你嫌棄我?」
顧千秋莫名其妙。
這話題怎麼轉得沒有一點邏輯?
「你居然嫌棄我?可是千秋,百年來,我從未對除你之外的人動過心!我此生只愛你一個!」俞霓聲嘶力竭,本來就狀態不對、精神失常的樣子,現在更有點瘋癲,「你為什麼要嫌棄我?我怎麼能嫌棄我?!」
他一下發狠,把不動如山的顧千秋用力一推,後者猝不及防踩到一根露出來的盤桓枝節,踉蹌一下,被死死頂上了樹幹。
唰唰──
繁茂桃花砸落下來。
俞霓幾乎是貼在顧千秋鼻尖說話:「我清楚?我清楚什麼?我敢說普天之下,我最愛你不過!」
他說罷,直接大力將顧千秋的雙手按在頭頂,落下一吻!
這個動作讓顧千秋心中生怒,快速一偏頭,那個親吻擦著他的側頰划過了耳廓,那所有的絕望、悲傷、孤注一擲都在短促的一瞬間被烈火燒得滋滋作響,被袒露在天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