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講笑嗎?」
季渝生突然明白畫展也是有限期的,錯過了一次,說不定就要費勁心思奔山涉水到很遙遠的地方才能再一次看到了。他突然覺得雨天其實挺讓人討厭的,全世界好像都變得陰沉沉的,唯有先生的家裡,光明又溫暖,可是如果這唯一的光明之地失去了溫度的話,那整個世界就沒有暖意了。
看著季渝生發白的臉和微微放大的眼眸,宋時鶴握緊拳頭,失望地看了一眼屋外的大雨,苦笑了一下又問:
「還是覺得我很好騙?」
季渝生眼裡的宋時鶴,一直都是朝氣蓬勃,充滿希望的,就算在黑夜裡也定是灑滿人間的溫柔月光,而不是讓人間沉寂的陰暗黑林。眼前的宋時鶴雖然依舊如同當年一樣五官好看得讓人忍不住陷進他的一切,可給人的感覺卻是憂鬱的,就像是爬不過荊棘林的神,拿著被挖走寶石的寶劍滿身傷痕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看到這樣的宋時鶴,季渝生不知道該說什麼,人也因此變得慌張。宋時鶴看見他眼裡的慌亂,心中頓時瞭然,他不由得嘲笑自己明知故問。
當年發生那件事的事情,自己就該看清事實了,就該明白他眼前的春天不是萬物爭鳴的春天,而是所有生物都在競爭著資源,互相扼殺的春天。迎春花會蓬勃地長起來,也許是因為搶奪了春草的養分。
他們相對無言了一會,宋時鶴轉過身去繼續他的工作,沒有再和季渝生說話,而季渝生也只好自己一個人走回到長凳旁。
只是當他轉過頭去的時候,宋時鶴無論怎樣都無法再專注於手上的工作,滿腦子都是站在自己背後的季渝生。宋時鶴把手放到鍵盤上,卻發現打出來的字都不是他本來想要打進去檔案的字,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
因為聽著狠狠地打在窗上的雨水,他想起了當年的那一天。他本以為自己至少是可以別在季渝生胸口的胸針,卻在那一天突然醒悟自己不過是褲腳的鬼針草,又或者只是比鬼針草更有一些利用價值的東西而已。可鬼針草這麼做多少有自己的目的,可自己卻滿門心思都是想要看見他,想要和他去看雪,想要永遠愛他,所以被掃走的話,鬼針草也許多少是高興的,可自己卻是難過得忍不住流淚。
當季渝生把淋濕的書本盡數拿出來後,他發現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就是所有書的邊角或多或少都被淋濕了,只有那封破碎的信沒有被雨水沾濕完好如初。季渝生緊緊地拽著那封信,心裡想著這是不是暗示著先生現在還是像當年一樣呢?先生是不是還稍微有一點喜歡他呢?宋時鶴因為當年自己的失約而生氣不已,如果自己鼓起勇氣說明白的話,宋先生是不是也會改變態度呢?
既然先生還沒有和其他人在一起,也沒有和誰步入婚姻,那既然思念已久的他在自己面前卻對自己有所誤會,自己為什麼不主動一些勇敢一些呢?為什麼不去做當年自己沒有做到的事呢?
季渝生猶豫了一會,在雷聲停住以後拽緊了手裡的雕塑,鼓起勇氣說:
「宋先生。」
宋時鶴聞言轉過頭來,面無表情淡漠地問:
「怎麼了?」
「先生,你還記得我當年交給你的最後一份課業嗎?」
說完這句話後,季渝生覺得自己的手心好像在不斷冒汗,已經不知雕像是因為雨水還是緊張的汗水而被沾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