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沒有想過,這件如此簡單的,在過去每天都觸手可及的事,現在變成了奢望。他只能盼著宋時鶴因著習慣,或者失誤,喚他生生。
如果宋時鶴知道這個稱呼的話,想來他是看過那個訪談了,知道宋時鶴這些年還有在關心他,季渝生本該高興的,可是他現在卻完全開心不起來,甚至覺得可悲。因為那個訪問是一個質量很低的訪談,訪談里的問題膚淺且包含許多功利主義的問題,可是因為公司要求,他不得不一條條配合著回答。他最不希望先生是透過經濟相關的東西聽到自己的消息,也最不想先生將他劃分到唯利是圖、勢利的商人分類里。他希望自己是和先生一樣的,就算不是藝術家,也至少是有藝術家特質的,任憑風吹雨打依舊堅持走布滿凸凹不平的鵝卵石的路、即使沒有藝術天份,也至少在堅持這件事情上不泯滅於眾人的人。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可以和先生一起去嗎?」
見季渝生如此執著,宋時鶴皺了皺眉頭,說:
「那裡不是什麼很舒服的地方,簡陋,破舊,還有些不乾淨,你去──」
「那又怎麼樣?我不在意這些。」
在宋時鶴眼裡,自己現在甚至變成了嬌氣無比的人嗎?所以在宋先生心裡,現在的自己到底是多麼惡劣又世俗的一個人,所以才會被拒絕,才會被討厭吧。
季渝生拽緊安全帶,失落地低聲說:
「...我只是想去看看宋先生每一年都掛念著的他們,想和先生一起去看望他們,讓他們的冬天更溫暖。」
宋時鶴沉默了好一會,像是受不了季渝生的執著,開口說:
「你渾身濕漉漉的怎麼去?著涼感冒傳染給他們怎麼辦?」
「我不會的,我可以在街邊的小店隨便買套衣服,找個公共廁所換上就可以去了,不會感冒的。」
「我現在的手還是熱的,你」季渝生說著想伸手觸碰宋時鶴,證明給他看自己已經不冷了,可是在快要觸碰到宋時鶴的手時頓住了。因為他不肯定現在的自己還能不能牽宋先生的手。
他突然在想,「想要觸碰卻收回手」這件代表著小心翼翼的愛慕的事,宋先生以前是不是或許也經常經歷,如果當時自己能拉住那隻收回的手,放到自己懷裡,就好了。
季渝生有些尷尬地收回凝在半空的手,宋時鶴也沉默著沒有再說話,可是他卻依舊沒有調頭,繼續往家裡的方向開,當季渝生不得不接受現實,低著頭暗自傷心的時候,車子突然停了,季渝生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窗外,發現是一個大商場,季渝生轉過頭,疑惑地看向宋時鶴。宋時鶴卻面無表情地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說:
」穿好衣服下車。「
「啊?」季渝生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要買一套衣服換上再去看望小朋友嗎?」
季渝生沉寂的臉色頓時明媚起來,他笑著對拉開自己車門的宋時鶴說: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