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老爺子是不是看透了什麼,棠意禮已經在心裡想給老人家鞠一躬了。
當事人沒意見,大家長沒意見,中間的紀南昀夫婦和棠豐,都不好再說話。
跨年的鐘聲敲響前,大家離開京院,各懷心事乘車離去。
……
轉眼就到奔赴巴黎的前夜。
棠意禮輕輕拉開育嬰室的房門,月嫂聽到動靜,條然站了起來。
棠意禮用食指比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指了指自己,月嫂點頭,走了出去,把時間留給一個母親。
小小的嬰兒一天要睡二十個小時,除了頻頻夜醒,荀少昂算是個天使寶寶,不是很累人,也許是他打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變成沒有媽媽陪伴的孩子,所以格外乖巧。
這會兒,他睡得很香,明亮的月光,灑滿床頭,棠意禮可以清晰地看到兒子長長的睫毛和肉嘟嘟的小手,拱在臉旁。
他是那樣的小,而她卻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棠意禮的眼淚滾落下來,慢慢在床邊的羊毛地毯上跪坐下來,隔著松木圍欄,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摸了摸荀少昂的小手。
“對不起,我是個很糟糕的媽媽,在你這么小的時候,就選擇離開……可如果不去,我可能永遠也找不到更好的自己,我只是想跟自己和解而已,少昂,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棠意禮勾著小手指,牽著只有指甲大小的另一根小手指,與人拉勾約定。
“荀少昂小朋友,我跟你請假好不好,我只離開三年,最多三年,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
“一言為定呀。”
門外,站在光束里的男人,聽著裡面的細小的話語聲,靜默而立。
……
棠意禮是第二天一早的飛機。
棠豐和荀朗送她到機場。
相比荀朗的平靜,棠豐就表現得相當低落。
他早看出端倪,然後把蛛絲馬跡一聯想,如何看不出女兒女婿婚姻里的問題。
他曾經在前兩天單獨找女兒談過話。
“生產那天,荀朗為什麼不進產房?現在少昂都生下來了,你還沒打消去法國的念頭,你們真當我老了,看不出來?”
“阿梨,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夫妻是哪裡出了問題,可一走了之,不是辦法啊,孩子這么小,你們不能光考慮自己的感受。”
明面兒上,棠意禮沒有直接反駁父親,但內心極不贊成棠豐的說法。
如果一個成年人連自身生存的意義,都沒能搞清楚,又如何給孩子一個光明的未來,棠意禮正是為了要做一個負責任的人,所以才想出走,去看看世界,然後先拯救自己。
賺多少錢,都是次要,她只是想做一個讓自己看得起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