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也在一旁,沈嘉文不大放心地又望了一眼,那個年輕人識趣地跟著離開了病房。
醫生辦公室,沈嘉文果不其然被罵得狗血淋頭。年曉米扒著門縫往裡瞅,又被震得縮回去。心裡默默地替這位先生道了一聲可憐,他揉揉耳朵,打了個哈欠,好睏,要不要吃點宵夜精神一下呢?
沈嘉文默默聽著罵,他當然不能解釋自己的手機被助理不小心摔壞了,不能說自己一整天都在外面談生意。被罵是沒有錯的,他的確不是稱職的父親。
清早他就發現淇淇沒精神,皺著眉頭,似乎是不高興。因為兒子對他總是淡淡的,不叫爸爸,不笑,也很少講話,沈嘉文也就沒太放在心上,他想著他有生意要談,工商局和衛生局,一個是稅,一個是食品衛生檢查還有消防安全檢查。助理幫他整理東西時摔了他的手機。沈嘉文從那時起就開始心慌慌的,也不知在慌的什麼。晚上八點多回辦公室,助理買回了新手機,才開了機,就是這麼個電話。活了將近三十年,第一次知道魂兒都嚇飛了是什麼滋味。
謝天謝地,兒子沒事。所以挨多少罵都是值得的。
米瑞蘭罵夠了,就開始交代一些注意事項,飲食上,照顧上。沈嘉文一一點頭。心裡想著要跟店裡的大師傅說一聲,以後淇淇的飯食單做,要讓助理小何每天三頓過來送飯。還要找個人幫忙照顧淇淇。他想著要不要把生意先放一放,開刀不是小事,落下病根,兒子一輩子都要遭罪。
年曉米出去吃了一碗青蛤蒸水蛋填了肚子,稀里糊塗又轉回醫院。住院部靜下來了,陪床的家長和孩子都睡了,連值班的護士也和衣臥在小床上。他趴在加護病房的玻璃窗上往裡瞅,知味居的老闆,上次見到的那個冷冽而氣勢逼人的男人,正無聲坐在床邊,握著兒子的小手,低頭注視孩子依然留著淚痕的小臉。
很溫柔,很溫柔。
年曉米想起自己的爸爸。儘管已經不怎麼記得他的樣子了,但是這樣溫柔的目光卻是那麼熟悉。籠罩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溫暖得讓人想要落淚。
人們都認為年紀很小的孩子是沒有記憶的。的確,即使有,也是非常模糊的記憶。但是被愛著的感覺會殘留在心底的某個角落,悄然伴隨一生。
年曉米在窗外靜悄悄望著這對父子。好像有一粒什麼東西,悄悄落在了心裡,硌得他有點難受。
沈嘉文是被走廊里的腳步聲驚醒的,抬眼,兒子正無聲無息地望著他,見他醒來,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有點害怕,有點委屈。
沈嘉文苦笑。
他給黃麗麗打電話,停機了。黃麗麗父母那邊……還是算了。打給父親,老爺子接了電話,很不耐煩的樣子:什麼事啊?我七點半還有早課。沈嘉文就淡淡說,啊,沒什麼,你忙吧。
然後接了店裡的電話,助理,經理,後廚,領班,大大小小的事。衛生局那邊沒有問題,消防有問題,要整改。沈嘉文皺起了眉頭,又要忙著打點了。都交給方致遠好了,大不了多開獎金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