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年曉米離開三天後才發現冰箱裡那罐東西的,一開始還不知道是什麼,打電話問過才曉得世上還有秋梨膏這麼個玩意兒。每次咳嗽得喉嚨干痛的時候沖兩勺吃下去,都能消停好久,比止咳糖漿還靈。
他拿著那個蜜罐仔細瞅,半透明的淺蜜色在燈下折出瑩瑩的光,雪梨和蜂蜜的香氣幽幽飄出來,連聞起來也是潤潤的,喉嚨里像被什麼洗過似的。
可惜剩下的不多了。
正琢磨這玩意兒是怎麼做出來的時候,電話響了。
陌生的號碼。
沈嘉文隨手接起來:“喂,你好。”
電話那邊一直沉默,有種極力壓抑的屏息感。
沈嘉文心裡一沉,隱約有了答案,握著聽筒的手不覺用力了些。
見面的地點在上島,店裡靠窗的角落,沈嘉文走過去隨意一坐,前妻微笑道:“喝什麼?”
“藍山。”
服務生彬彬有禮:“藍山有兩種,請問……”
“極品藍山,熱的。”
沈嘉文不動聲色:“我要冷的。”
服務生應聲而去。場面一時冷下來。黃麗麗抿了一口檸檬水,臉上是得體的微笑:“前些天,我媽媽的事謝謝你……”一切都恰到好處,感激,親昵。
沈嘉文漫不經心地喝著熱水,心思早已轉了好幾個來回。他認識她近十年,一直都承認這是個非常有魅力的女人,然而現在黃麗麗比從前更加漂亮了,雖然她一直也都是美人。精緻的指甲,精緻的妝容,一個成熟嫵媚,足以讓任何正常男人心動的女人。但她身上曾經讓自己迷戀的那些感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東西,沈嘉文說不清,但他直覺很不喜歡,甚至有些厭惡。
“……我也想淇淇了,回來看看他,你們……過得還好麼?”
侍者端上咖啡,沈嘉文抿了一口。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喝這種又酸又苦的東西,所謂咖啡香,在他眼裡就跟燒糊了的菜是一個味道,真正的花錢買罪受。舌頭如果是個能說話的小人兒,現在一定在尖叫抗議。他平靜地把咖啡放回托盤,感覺自己的臉上被套了個面具似的,微微僵硬。
“都好。”
對方輕輕舒了一口氣。“想看看他,今天方便麼?”
無法拒絕的要求。
淇淇從大門口蹣跚著跑出來,衣服穿得厚,一擺一擺的像只小企鵝。沈嘉文蹲下來幫寶寶把帽子拉好。四月初北方還是很冷,呼吸時依然能帶出厚重的白汽。淇淇扒著沈嘉文不撒手,軟軟地問:“爸爸,叔叔什麼時候再來呀?我想吃那個甜甜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