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那樣”當然是說張強還沒有搞定自己的家裡人,持久戰總也看不到盡頭。邵怡習慣性地翻出年曉米留在店裡的杯子,給他泡點熱茶,後廚柜子里常有前一晚沒有賣掉的點心麵包之類的,也一併拿出來招待。市里最近搞掃黃,熱海那邊因為聚眾□□和涉毒被查封,連帶著星河這樣的清吧也受了波及。現在每天下午三點才開始營業,晚上九點就打烊。沒有生意的時候,員工也都樂得不上班,連身為經理的程曉風都不在。
兩個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呆坐,偶爾餘光掃見玻璃窗外匆匆而過的行人。年曉米不算是個有主意的人,他那點智商在考試做飯以及給大老虎順毛的時候都用光了。邵怡當局者迷,滿心黯然,也提不起心思去想什麼主意。其實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種事原本也沒有主意可想。
年曉米每次在店裡坐下沒有二十分鐘,同事的電話就要急急追過來,他只能把麵包匆匆塞進嘴裡,再用喝扎啤的架勢把茶水咕嘟嘟地灌下去,一面抹嘴一面往外跑。邵怡目送他離開,總是悄悄嘆一口氣,繼續發呆。
日子在相似的重複里不斷拉長。年曉米的忙碌是有周期的,天越是暖,工作就越是在不斷的循環里慢慢輕鬆下來。嚴先生幫忙聯繫到了一個很好的康復師,加上張大夫藥方的調理,姨媽的身體漸漸有了起色。年曉米休息的日子總要過去看看,順便也陪陪媽媽。然而現在不比從前,每次都是呆不上半天就匆匆離開了。
年節一過,知味居的生意就冷清下來。投資的企業搞有機食品,春夏淨是用錢的時候,資金鍊繃得緊緊的,前一年的投入都還沒有回本,里里外外,有點一籌莫展的意味。沈嘉文不跟年曉米說這些事,但是年曉米多少能猜個七七八八。他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假裝不知道,三五不時地在飯桌上添一點沈嘉文愛吃的菜。他以為自己演技蠻好,殊不知早就被沈嘉文看穿了。
越是看懂了就越是心疼。
年曉米無知無覺地演著蹩腳的戲,沈嘉文就裝作無知無覺地配合著。只是春夜裡時常呼吸交纏,情濃時眼神里難免會流露出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感情。或許是因為心離得太近,也或許是因為相處日久,這場無聲的戲碼終於落幕。
年曉米摟著男人的背,聲音有點委屈:“你怎麼總是有話不說呢……”
沈嘉文側頭在他耳朵上吻了一下,閉上眼睛,慢慢收緊手臂。
年曉米心裡又酸又軟,默默地承受著。月光里稀疏的樹影映在兩個人身上,空氣里有春日特有的涼意。
身上卻熱得不行。月影在熱意里慢慢浮動,像雲一樣飄起來。
那些塵世里的煩惱,似乎就變得無足輕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