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人過世到出殯,他沒有流一滴淚。旁人說他不孝,說他奶奶白養他一場,他也不去反駁什麼。
外人又知道些什麼呢。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監護室的玻璃,好像這樣就能摸到年曉米似的。
玻璃是冷的。
他收回手,碰到了衣兜里硬硬的盒子。裡頭有個補好包金的白玉墜子。他剛剛拿到手的,之前還想著今年過年時送給年曉米。貨款結清了。最難的日子都過去了,以後慢慢就都好了。
他想著人有旦夕禍福,年曉米的擔驚受怕也不是沒道理,就去公證處立了遺囑。把財產分了三份,分別留給了年曉米,寶寶,和他父親。
去辦手續的時候才知道,年曉米跟他在法律上沒有任何關係,為了這個“沒有任何關係”,他還要多交好大一筆契稅。
但他也認了。遺囑的事他沒打算跟年曉米說,說了怕他多想。他想自己是個大男人,總得把什麼事都規劃安排好了,年曉米算是他媳婦兒,媳婦兒是用來疼著寵著的。等日子再平穩一點,就讓他趕緊辭了事務所的工作,換個清閒點兒的。不願意工作了想在家裡,那更是求之不得。
他心裡的算盤打得劈啪作響。
哪知道……是如今這個樣子。
他手裡分明握著大好的錢程,卻覺得自己很快就要一無所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慌讓他對自己感到憤怒。
年曉米不會有事的。打下去的藥不管多少都不起作用,不過是因為還沒到時候。沈嘉文狠狠地掐著自己的手心,他不是許多年前無能為力的那個小男孩了。
錢也好人也好,要什麼他都給。但是誰也不能把這個人從他身邊帶走,老天也不行。
護士來催費,他一言不發地抽出卡跟上去。
排隊續費的時候,手機響了,電話那邊的聲音是冷淡的公事公辦。
黃麗麗已經找到了,但人在醫院裡,據說是開煤氣自殺未遂。這邊電話剛放下,就又響起來,他盯了那個號碼好一陣,才想起來,這是他前岳母的手機號。
沈嘉文把那個號碼直接拖進了黑名單。公訴有檢察院,整理和遞交材料有方致遠和律師,沒他什麼事了。
他現在什麼都不想管,只希望能一直守著年曉米,等他醒過來。
只是這世上的事多數時候總是天不遂人願。他和年曉米的家人在監護室外守著的時候,黃麗麗的父母和他父親一起找過來了。
沈父隔著玻璃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年曉米,再看看自己一向高大英武的兒子憔悴的面容,半晌,很重地嘆了一口氣。他在沈嘉文身邊坐下來,催促道:“去吧,跟……那誰她爸媽過去看看,我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