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誰——」
程殊正要舉手,口袋裡的手機震了震,他低頭悄悄看了眼,是他爸給他打的。
平時他倆基本不打電話,連微信都不聊,通話記錄都沒多少。
「程殊,低著頭看什麼呢?題目都懂了?」
物理老師喊了他一聲,程殊連忙把手機塞回去,抬起頭,難得臉熱。他這一心向學的形象才維持了一周多,還沒熱乎呢。
程殊硬著頭皮說:「還在理解。」
物理老師也不是真為難他,敲了敲他桌子,「有什麼不懂就問,別等到考場上不會了,那會兒可沒人給你講。」
程殊笑了笑,點點頭。
大家都在做改過的題,教室里安靜得很,只有筆唰唰寫的聲音,偶爾嘀咕一兩句。
劉班忽然出現在門口,跟物理老師打了聲招呼,「那個程殊你出來下,有點事跟你說。」
程殊筆一停,在紙上劃了一道,直接破了。
他拿起手機,往外走時,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才走到教室外,劉班臉上表情就變了,看了一眼他,說:「你爸這會兒在衛生院,你趕緊過去。」
程殊站在走廊上,覺得刮起來的風特別冷,一路上的風颳得他臉疼,跟石頭打在臉上一樣。
那天下午他是怎麼從學校出來,又是怎麼到醫院,他全忘了。
站在急救室外,楊樹苗他爸跟幾個一塊來的人說什麼,他全都沒聽進去,直到護士走過來,喊著誰是家屬,他才回神,出了聲。
「同學,這些麻煩去交一下,要是有困難,趕緊先去問問親戚,這邊都在用藥、用設備,人出來了還得住院。」
一疊薄薄的單子塞到他手裡,四周全是打量他的眼光。
程殊站在中間,茫然地抬頭看向急救室。怎麼早上還好好的,一下人就進去了。
「那個殊啊,要不——」楊樹苗他爸跟程三順得算姨表兄弟,打小認識,關係還算好,「叔先給你墊著,等年前補貼發下來你再給。」
程殊搖了搖頭,拿著一疊繳費單。
「謝謝叔,不用,我——」後面的話他沒說,他家那點底,全鎮都知道,說有錢都知道是騙人的。
他爸一向是有一分用一分,兜里比臉上乾淨。
楊樹苗他爸可憐他,說:「你還是個娃娃,叔給你拿去交,你等著。」
程殊立即叫住他:「我回去拿錢,這不有人交房租。」
程殊不敢再待下去,那些目光太刺眼了,沒有惡意,卻比惡意更傷人,他從小見得太多,卻沒辦法習慣。
邊往外走邊把繳費帶塞口袋裡,到後面幾乎是跑著騎上自行車,趕回了那個破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