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太過安靜,儀器的聲音落入耳中,程殊繃著的神經,一點點被撫平。
平靜下來後,旁邊的梁慎言存在感太強,不管是人還是身上的氣息,都讓程殊做不到無視。
今天多虧了有梁慎言,不然他——
抿了抿唇,吸了口氣終於轉頭看他,問:「言哥,你要不要先回去?」
梁慎言原本低著頭,聽到這話,跟剛才在院子裡一樣,瞬間抬起頭看他,眼神在白熾燈下很清晰,沉鬱的怒意讓程殊下意識地咽回了其餘的話。
那是一張網,一張來自成年人毫不費勁就能籠絡一切的網。
程殊呼吸一促,短短几個小時裡發生的所有事,又在大腦里反芻了一遍,比剛才更清晰,更細節。
他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凝住,眼裡露出茫然跟無措。
垂下眼,他知道他錯了。
「我不是什麼好人,第一眼見你,我就想可真年輕。」梁慎言聲音很冷,陌生得像另外一個人。
他第一次這麼跟程殊說話,不留情面,句句帶針,譏諷的、嘲笑的、玩弄的。
用難聽的話和冷漠的眼神,剝開了程殊外在的一切,讓他赤/裸地站在自己面前,任他打量。
程殊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盯著他。放在腿上的手逐漸開始抖,抖得越來越厲害,幾乎連牙齒都在打顫。
梁慎言的語氣變得更傲慢,掀起眼打量程殊,沒放過他低下頭時的表情,「覺得難聽嗎?」
程殊不吭聲,只是低下頭,憋紅了臉和脖子。
他抿著唇,努力控制著顫抖。
「開弓沒有回頭箭。」梁慎言頓了一下,側身靠近程殊,一隻手搭上椅背,寬而平的肩輕易把他圈在臂彎里。
「不想搞得人盡皆知的話,就自己想辦法,搬到我房裡。」
他說話時,氣息全落在程殊的頸側和耳朵上,激得程殊身體不自控地輕顫起來。
梁慎言盯著他,眼神一點沒有收斂,肆無忌憚地從眉眼到鼻樑,然後落到嘴唇。
看著被他自己咬出來的齒印,視線收回,落在他耳朵上。
很紅,比石榴籽還紅。
外面走廊忽然傳來一聲小孩的尖叫,幾乎凝固的空氣有了裂痕。梁慎言收回手,拉開距離,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音,他站起來,陰影完全罩住坐著的程殊。
偏過頭,從上往下看,能看到程殊正在眨眼,呼吸時微微起伏的胸口,以及腿上攥得發白的指尖。
梁慎言吸了口氣,心想他都快給氣死了,怎麼還委屈呢。從聽到那句「言哥」到這會兒,他氣就沒順過。
程殊是跟以前他看不上的那些人都不一樣,真不一樣,現在他們關係還沒怎麼樣呢,就知道怎麼拿捏他,知道求人的時候要說好話,喊「言哥」,不是梁慎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