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珩應下,臨走前,收了沈欽言最後一句提點:「不要下水,淹死的都是會水的。 」
謝星珩怔住,莫名紅了眼眶。
他上京趕考之前,為官途憂慮。臨走前,才想通。跟恩師孟培德說,他生自水鄉,發大水都沒淹了他,又何懼水溝溪流。
如今為官一場,才發現很多事身不由己。
那些青年時的意氣,到如今都收斂。
他依然想狂妄的說狠話,下狠手。
別人不給他的,不給他們的,他自己去拿。
可他知道了,有些東西,他拿了,就要付出代價。
猶如海底龍宮的寶珠,水性好的人才會潛游去拿。可一路過關斬將,又能有幾分氣力,不使自己沉入海底,成為蝦兵蟹將里的一員?
謝星珩貪心,求沈欽言再多說一句。
「師叔,純臣之道,在於什麼?」
沈欽言笑得很古怪:「沒有純臣,沒有賢臣,沒有忠臣,也沒有奸臣。」
謝星珩暫時不能懂,他牢記心裡,深深作揖,跟沈欽言告辭。
江知與在馬車邊勸了很久,才讓墨塵過來跟沈欽言告辭。
家中幾個孩子都挺高興,能回家,比什麼都好。謝星珩的官職變動,沒能影響到他們心情。
謝川已有秀才功名,今年都下場考了鄉試,沒能取中。這沒關係,他才十四歲。
十四歲的秀才,足夠他光耀門楣。
嵐哥兒滿八歲就不去顧老爺家上課了,但會常去探望恩師。
用他的話來說,顧爺爺是個很寂寞的人。
庭哥兒去了尚書房以後,很少跟顧家的小郎君們碰面。小小年紀,已經明白沒什麼是長久的。所以他把幾個皇子的同窗情誼看得很淡。此行離開京城,還為以後可以睡懶覺而開心。
顧慎行和霍叔玉在旁等著謝星珩跟沈欽言說完話,才湊過來。
霍叔玉沒什麼好說的,給謝星珩遞了一本書。
「我纏著我父兄出的題目,他們看過你家侄兒的卷子,問題不大,下回考試時,摸摸主考官喜好,大概率能取中。」
霍叔玉在都察院升職很快,有首輔爹做靠山,家裡兄弟和睦,願意為他出力,霍鈞又跟沈欽言達成了默契,他如今已經是都察院的二把手了。
顧慎行也調離翰林院了,如今在禮部任職。因謝星珩推行商務令時,有個人才培養計劃,他編寫的書籍陸續發行,名聲大噪。升職之路,有顧家叔伯力保,也挺順當。
他倆看謝星珩,都有點同情。
謝星珩苦就苦在,背後沒有家族。
沈欽言再厲害,也就一個人。保不了他。
成為眾矢之的,只能避其鋒芒,遠離京城了。
只是這份同情的濃度不同,霍叔玉的眼神里有幾分服氣和祝福。顧慎行則滿是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