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月朗星稀,不遠處有蟋蟀輕鳴,耳邊有蚊子不停哼哼。
趙回仰躺在自己種下的地瓜秧邊,望著天上那澄明的夜空,心裡前所未有的平靜,半點也升不起要回家的念頭。
那個家對他來說,如今都不如此刻身邊的地瓜秧重要了。
最起碼只要自己能好好照料這些地瓜秧,地瓜秧就能結地瓜給他吃。
而家裡的那幾個人,他就是對他們再好,給他們弄回去再多東西,他們該看著他餓肚子,照樣能看著他快要餓死也不給一口吃的。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趙回就睜開了眼,感受著臉上和身上的刺癢,他知道這是被蚊子咬得,但卻半點也不在意,看看身邊的地瓜秧,拿起破盆就爬起來下河繼續端水澆水。
他牢記著方有順說的,剛種上頭三天的秧苗一定不能缺了水,要不然不容易成活。
就這樣,他仿佛不知疲倦一樣,一趟又一趟的往返與河道和荒地之間,在太陽初升時,他的那點地瓜秧就已經被他澆好了,而就在他坐在河岸邊擦著額頭上的汗珠休息時,就遠遠的看到大東邊有個人蹬著個三輪搖搖晃晃的到河裡打水。
在他有限的人生里,他就只見過昨天的方有順騎過那樣的車子,眯著眼認真看了看,趙回覺得自己應該沒認錯人,立刻就大步走了過去,到了跟前見真是方有順,悶不吭聲的直接拿起車上的盛水工具,就開始幫著他打水。
方有順不知道他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愣了一下後,就任他去了。
等把水打好,方有順回頭問他:「今早吃飯了沒啊?」
趙回被他問的有些窘迫,但還是誠實的搖搖頭。
「那你今天就在這裡等著幫我打水吧,幫我打一天水,我就管你一天飯,行嗎?」方有順站在三輪車邊笑呵呵的問他。
「好,我一定在這等。」幾乎是立刻的,趙回就答應了,脫口而出的話,快的生怕方有順後悔。
「行,那你先找個涼快的地方等著,我一上午得跑好幾趟呢。」說完,方有順蹬上三輪車就往前走去,這田間的小路,三輪車騎起來歪歪扭扭的走的並不快,可不一會兒也就走遠了。
趙回就那麼靜靜的等在河邊,他沒有按照方有順說的找個涼快的地方,就老老實實等在方有順離開的地方,直到過了很久,他終於如願的等到了帶著窩頭回來的方有順。
趙回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他遞過來的窩頭,就再次賣力的打起水來,一天下來,他竟然覺得過的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種能用體力換吃食的方法趙回很喜歡,可實際上他也知道,人家其實並不需要他幫忙,只是可憐他,找藉口給他口吃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