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渡心想,這還用你提醒嗎?我肯定捨不得把他搞死啊,這種珍稀物種碰上一個可太不容易了,必須小火慢燉,把人榨乾!
他起身去把鼓囊囊的超市購物袋提了過來,翻了幾翻,找出一疊從兒童文具區買的彩色畫紙,另外還有一管膠水,一套廉價彩筆,一袋五顏六色的超輕粘土,一卷從超市蔬果區白嫖來的小塑膠袋。
老話說得好啊,這世界上什麼都能背叛你,唯有掌握的手藝不會。
凌不渡他們家也不是一開始就穩坐當地殯葬業龍頭的,記得小時候,家裡的紙紮廠剛起步,就雇了三四個工人,在一個郊區的小院子裡,計件兒算工資,從紙紮花圈,到紙紮牛馬,再到紙紮人,豪車別墅智慧型手機,最後連坦克飛機高達都出來了,滿足人民群眾日益豐富的祭祖需要,時刻走在時代的最前沿。
凌不渡作為少東家,每天一下學就往紙紮廠跑,別的小孩童年是搭積木拼樂高,凌不渡的童年是給紙人刷漿糊、打腮紅,那手藝練的不說有多好吧,至少也夠上普通小工的標準了,賺了不少零花錢。
他去上大學後,漂流在外,倒是荒廢日久,手藝潮了許多,唉,趕鴨子上架,湊合用吧。
傳統的紙紮,要用竹篾扎製紙人的骨架,再糊上紙做的「皮膚」,最後皮上繪畫,如此有骨有皮,既立得住又栩栩如生,等葬禮開始,一排打著紅臉蛋的童男童女在死者靈位前左右排開,拉風,有氣勢,再等嗩吶一響,哀傷的氛圍馬上拉滿。
但凌不渡製作的這個迷你紙紮就不必那麼麻煩了,嚇人用的,又不用拉去墳頭燒。人生苦短,效率為上吧。
他用超輕粘土捏了兩個一高一矮的站立人偶,高的大概有九厘米多一點兒,矮的則是不到九厘米。
人偶光有腿沒有胳膊,五官當然也沒有,其大致形狀有點類似服裝行業的人體模特(歪瓜裂棗版)。
做到這一步,實話說還挺順利的,只用了不到十分鐘?這給了凌少東家許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之前謙虛了,我這手藝可以啊!
他想,模特都有了,接下來不就是往上糊紙嗎?
只是往上糊紙……
凌不渡從超市打折區買回來的、售價高達兩塊九一袋的彩色畫紙照頭給了他一個大逼斗:讓我告訴你什麼叫便宜沒好貨!
又硬!又脆!毫無可塑性,摸久了還掉色!
實在沒辦法,凌不渡只能剪碎了一點一點往上拼,最後搞得兩個紙人跟車裂回拼似的滿身都是補丁,就連大白臉都是拼出來的,其中矮的那隻一個手抖,還拼歪一塊,整得左臉塌陷,別提有多瘮人。
——咦?
看著自己新出爐的兩樣作品,凌不渡本來還覺得很不滿意,這種質量的紙人,在他家紙紮廠只能原地銷毀,連殘次品的標準都夠不上,抬出去給孝子賢孫看見了,肯定得當場炸鍋:給我爺/奶/爸/媽燒的什麼玩意兒,讓你通陰間,誰讓你給我真.陰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