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金钩河塌毁之后,百里息前去处置,结果初七日查看损毁堤坝的时候忽遇暴雨,残存的堤坝再次塌溃,百里息落水失踪,这之后殷芜失去了庇护,周围蛰伏的虎狼露出了真容。
她细想过很久,觉得百里息的失踪不是巧合,前世他同百里家的矛盾虽然不似如今这般激烈,但也因护着她的缘故,早同百里崈闹翻了,百里息的失踪一定和百里家有关系。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危险发生。
今日已是初一,她还有六日的时间,从镜明山到桐潭州的路程需要四日半,如果她日夜兼程应该来得及。
路上厉晴曾提议在驿馆休息,被殷芜拒绝了,她如今的心绪,即便歇在驿馆也是煎熬,不如星夜兼程,好在她的身体已被百里息养得好了不少,虽疲惫,但也能撑得住。
初五傍晚,一行人进了桐潭州地界,因是普通商人打扮,又有银钱疏通,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厉晴打听到百里息此时就在金钩河中段的一个村落,此时出发夜半可至。
“走吧。”殷芜在车内吩咐。
于是继续出发前往那村落,金钩河源自沧溟雪山,水流湍急,水量充沛,河水流至桐潭州境内冲击出了一块富饶的平原,
许多村落便依河而建,所以沿河便有可供马车行驶的道路。
一行人沿河而下,天色渐暗,耳边只有滔滔水声。
“圣女,前方的路塌毁,我们需要变道而行。”黄斌在外回禀。
殷芜掀开车帘,看前面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天上一痕浅月倒映在黑亮的河水里,她越靠近金钩河,越靠近百里息,便越觉得忐忑,她怕自己不能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怕百里息再次失踪。
然而忐忑恐惧是最没用的东西。
“走吧。”
绕了一段路,终于到了百里息所在的村落,然而百里息却已不在此处。
厉晴又去寻人打听,才算是知道了百里息的下落——金钩河塌毁的地方是一片田地,倒是没有百姓伤亡,百里息是初三早晨到的此处,先是同桐潭州的官员们疏散了周围民众,随后又组织官兵重修塌毁那段的堤坝,初三夜里曾在这个农庄落脚,但从初四开始便一直在堤坝上没回来过。
“圣女,夜深路难行,不如在此处休息一夜,天亮再走。”厉晴劝阻道。
虽然离初七还有两日,可谁又能确定今世那堤坝依旧是初七才塌,会不会提前,会不会出了其他意外?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殷芜哪里还能静下心来,于是一行人再次出发,还请了个熟悉地形的村民带路。
好在这次的距离并不算远,半个时辰后殷芜便看见了远处的篝火,篝火旁便是一排营帐。
等行至近前,夜风撩起一座营帐的帐门,殷芜便看到了一抹白袍。
守帐的潜龙卫自然认得殷芜,虽奇怪圣女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却放她进了帐。
帐内并未点灯,但远处的火光却透过床帐透进来一些,百里息此时仰卧在一张藤椅上,眉头紧锁,似困于梦境之中。
帐里并没有什么东西,殷芜在一面木质屏风上找到了一块薄毯,她轻手轻脚走至藤椅边,正要给百里息盖上薄毯,百里息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殷芜尚未反应,手腕已被死死钳住,她惊讶抬头,便对上百里息冷冰冰的一双眼。
第55章
阴冷的水牢里,他双手双脚被钉在铁架之上,暗处传来水波流动之声,头顶尚有一线天光让他可以知晓时间的变化——他已经被关了一个月。
一月前,他巡查堤坝时,原本牢固的堤坝忽然垮塌,藏身暗处的数十高手瞬间涌出,他旧伤未愈,缠骨酥偏又发作起来,终于不敌。
有人在靠近,脚步声自浮于水面的甬道传来,声音撞在这铁铸的墙壁上,又被传得更远了些。
那人终于走到他面前,露出了真容。
“兄长这些日子过得可好?不知这水牢住得可还舒适?”百里睿居高临下,他穿着一身洁白长袍,看着污水之中的百里息。
终于他在上,百里息在下。
血水自他被钉住的掌心潺潺流下,融入了黑亮的池水中。
即便此时,他的眼中依旧没有恐惧之色,薄唇轻轻勾起,嗤了一声,道:“尚可。”
“能做神教大祭司的人果然不同,我听说前任大祭司冯南音前后收过十几个徒弟,且都是资质顶尖的孩子,但他们都受不住冯南音的折磨,疯的疯,死的死,最后只有兄长活了下来,不过也是,兄长孤星照命,刑克六亲,冯南音那点手段怎么能奈何得了?”百里睿盯着他的脸,想从上面看到些恼意或情绪,然而看到的只是冷漠。
他道:“你不杀我,是想要潜龙卫的密令吧。”
百里睿看着水中堕仙一般的男人,虽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比自己强大,比自己冷静。
但自己终究计高一筹,家里那老头以后再不会说自己不如百里息了吧。
“我是想要潜龙卫,若你交出密令,我便留你一条性命。”
潜龙卫这股神秘的力量百年来都只听命于神教大祭司,有多少人,内部组织如何,只有历代大祭司知晓,百里家想完完全全掌控神教,必须先掌控潜龙卫。
显然,潜龙卫也是百里息最重要的一张牌,他不会轻易交出来。
百里睿蹲下身,手指用力在百里息掌心伤口处碾了碾,见他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终于失去了耐心。百里息消失一个月,潜龙卫几乎将大旻翻了个便,再拖延下去,这里也会暴露。
“兄长不顾及自己的安危,总要替圣女想一想,先前兄长总护着她,把家里的药都断了,如今她就似一块香肉,可把家里的那些饿狼馋坏了,兄长能吃苦,不知她受不受得住折磨?”
百里息抬头,眼中终于有了一点情绪,他想挣脱困住自己的桎梏,然而越是挣扎,那锁骨钉便越紧,他用尽力气,“嘭”地一声,周遭亮了起来,他便伸手去擒百里睿,手中确实抓住了什么东西,柔软滑腻,还伴随着一道娇声。
“干什么呀!”
百里息回神,见手中抓着一段玉腕,少女则被压在旁边那张简陋的桌上,露出一截藕白的后颈,绸缎一般的长发堆在桌上,正是他的阿蝉。
殷芜日夜不停地赶了好几日路,身体本已疲惫不堪,但因想着百里息的安危,所以一直咬牙坚持着,谁知这人竟把她按在桌子上,虽不知缘故,却觉得心中酸溜溜的,她哼了一声,眼睛也有些发酸,气声道:“你若生气我没听你安排回京去,我这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肩膀上的力道一松,殷芜被翻了过来,眼前便是百里息的衣襟,可她不愿意抬头看百里息的脸,害怕看到厌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