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洲:「……」
林羨玉摔得迷迷糊糊,五臟六腑都錯亂了位置。他狼狽地趴在地上,腰胯如同被人砍成兩截兒,疼得他五感都湮滅了一瞬,聽不見聲音也說不出話,良久才平復如初,隨後嗚咽的哭聲細細弱弱地傳出來,他又哭了。
這回除了驚恐,還有數不盡的委屈。
他何曾受過這樣的傷?
在家中時,爹爹和娘親成日圍著他轉,噓寒問暖,生怕他磕了碰了,哪怕小小風寒也要請京城裡最好的郎中替他把脈問診。
思家的情緒無限蔓延,幾乎要將他吞沒。
也不知哭了多久,林羨玉逐漸緩過神來,他抽噎著睜開眼,只覺眼前紅茫茫一片。
他被自己的紅色大氅蓋住了,像是躲在一片龜殼之下。
他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仔細地分辨大氅外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發覺:自他摔下馬後,男人再沒開口說過話,四周靜悄悄的。
難不成……已經走了?
以為他摔死了,便棄屍荒野?
林羨玉心中一喜,如溺水之人抓住一塊浮木,他小心翼翼地掀開大氅一角,不見男人的身影。他重重鬆了口氣,心想天可憐見,終於有可趁之機離開此地。於是他斂聲屏息,縮在大氅里,偷偷地、手腳並用地往前爬行。
一旁的赫連洲就看著眼前這隻紅毛龜,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往前挪動。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林羨玉爬著爬著,忽然感覺到一束寒光掠過頭頂,剎那之間,一個混鐵精鋼製成的尖銳槍頭精準無誤地插在他的兩手之間,槍頭刺破棉氅,深陷黃沙,攔住了他的逃竄之路。
那槍頭離他的手只有一寸距離!
林羨玉嚇得一動不動,腦袋嗡的一聲炸開,最後盡數化作驚恐的淚水。
他剛要哇聲大哭,旁邊傳來一聲冷冷的:
「不許哭。」
林羨玉立馬收住。
收著收著,最後還是收不住。
「嗚……」細碎的嗚咽聲從大氅里冒出來。
林羨玉攥緊拳頭。
這簡直不是委屈了,是恥辱。
他即使不是嘉屏公主,好歹也是沐皇恩襲爵位的世子殿下,京城裡誰見了他不得拜揖行禮,敬之如賓?如今在這荒無人煙的漫漫黃沙之中,他竟像只螻蟻,被人肆意凌辱。
士可殺不可辱!
林羨玉再也忍不住,霍然掀開大氅,正對上赫連洲打量的目光,他嚇得一哆嗦,怕到極點反而有了點視死如歸的氣勢,兩隻手緊緊抓著鏨金槍,仰面望向赫連洲,破罐破摔地喊:「你這個山匪,你要是敢把我殺了,祁國不會饒過你的。」說罷,眼淚又嘩啦啦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