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洲見他雖面黃肌瘦,但眉宇之間有書生氣,不是普通農戶,便問起他的身份,桑榮告訴赫連洲:「小人本是渡馬洲紇合鄉的書吏,因旱災不得已辭了官,帶著鄉里老小來到都城討口飯吃。」
赫連洲頷首,正準備離開時,桑榮突然踉蹌著追上來,大喊:「王爺留步!」
赫連洲停下來,回頭看他。
桑榮跪在赫連洲面前,「王爺,小人有一事想要稟報王爺,小人帶著這個秘密從渡馬洲來到都城,不知該向誰申冤,如今……如今只有您能力挽狂瀾了!承統十六年春,朝廷向渡馬洲撥款一萬兩白銀,到了州里,宣撫司先分一杯羹,隨後以閒雜款項不清為由,給三大郡分發了三千兩白銀,各郡縣的官長們中飽私囊,貪墨成風,到了鄉里就所剩無幾了。此次大旱,本可向丹州買糧,可上級說府庫虧空,做了甩手掌柜,全然不顧百姓死活。」
赫連洲尚未發問,桑榮便說:「紇合鄉的鄉大夫和小人一起收集了所有證據,大夫病逝後,小人便獨自帶著這份證據來到都城。」
他在赫連洲面前磕頭,「小人人微言輕,亦不足信,可以死明志,求王爺主持公道!」
赫連洲下了馬,將他扶起來。
納雷和烏力罕對視了一眼,心中俱震。
桑榮扯開反覆縫合的裡衣,將裡面的簿冊交給赫連洲,赫連洲翻開來看。簿冊里條條項項記得清楚明白,和他從呼延穆那裡得到的口供有重合之處,看來貪墨之風已經吹到了九州三十郡,吹到了北境的角角落落。
桑榮說:「小人用這條賤命做擔保,簿冊里句句屬實,無一句虛言。」
「站起來。」赫連洲說。
桑榮愣了一愣,被納雷扶了起來。
赫連洲望向遠處的災民營。
呼延穆一案至今還在侍衛司的案台上積灰,納雷上書求設安民點一事也沒有下文,太子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奪權上,不顧老百姓的死活。他以薪俸救災民,能救幾人?
耳邊忽然響起林羨玉的聲音——
「你幫我把這隻玉鐲當了吧,我也想為災民盡一份心意。」
連林羨玉都想盡心意,他如何能視若無睹?
他回過頭,望向桑榮,問:「你是否願意來西帳營為我做事?」
桑榮僵在原地,滿眼寫著難以置信。
納雷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爺問你呢,若是願意,明日就隨我去吏部登冊!」
「願、願意!」桑榮潸然淚下,顫聲道:「小人願誓死追隨王爺。」
「你明日先隨納雷將軍去吏部登冊,之後隨我一起,將這起貪墨案公之於眾。」
桑榮滿眼是淚,卻炯炯如炬,「是!」
安置完桑家兄弟,烏力罕和納雷陪同赫連洲回府,納雷詢問:「王爺打算和太子挑明?」
「再放任他這樣下去,百姓還怎麼活?」
納雷嘆氣道:「屬下只是擔心您的安危,一旦公然與太子黨為敵,王爺以後的日子,怕是難了。」
「大不了回西帳營!」烏力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