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殊先應答他:「殿下,我在這兒。」
蘭殊掙扎著站起來,快步走到林羨玉面前,將他的兩條腿從黃沙里刨出來。
「謝謝蘭先生,」林羨玉頂著一張慘白的小臉,連著嗆咳了好幾聲,還沒回過神來就大聲喊:「阿南,阿南你怎麼不回答我?」
「我在這兒!」阿南就倒在離林羨玉不遠的地方,他用兩條胳膊撐起上半身,竭盡全力地回應林羨玉:「殿下別怕,我沒事。」
林羨玉立即哭著爬過去,抱住阿南。
阿南靠在他的肩頭,「殿下別怕。」
林羨玉連忙扶著阿南坐起來,一轉頭卻發現阿南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起身時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心裡一驚,立即問:「阿南,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受傷了?」
阿南說:「殿下別擔心,我沒事的。」
「你肯定是受傷了,快坐下來。」林羨玉將阿南放回到遠處,轉過頭焦急地向蘭殊求助:「蘭殊,阿南受傷了,他身上疼。」
蘭殊立即沖了過來,和林羨玉一起解開了阿南的衣裳,才發現阿南的後背上一道鮮紅的血痕,林羨玉心疼得不行,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顫抖著說:「怎麼辦啊,都是因為我……」
剛剛阿南全程護在他身上,車廂的鋪板斷裂時正好划過阿南的後背,一定是這樣。
林羨玉淚如雨下,手都在抖:「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為了我,阿南根本不會受傷,如果不是為了我,阿南根本不會來這裡受苦。」
阿南卻拍了拍他的手,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安慰道:「殿下不哭,我不疼的。」
他們都沒注意到一旁僵立的蘭殊。
蘭殊的目光落在阿南的手臂上,上臂靠肩的位置有一顆葉片形狀的褐痣。
蘭殊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
記憶倏然間回溯到十二年前,那時他還沒有家破人亡,他只是渡馬洲里最年輕的進士。父母恩愛,小弟活潑可愛,喜歡倚在他的書桌邊陪他看書。小弟常指著胳膊上的褐痣,問:「哥哥,我是樹葉的話,哥哥是什麼?」
他會把小弟抱到腿上,笑著說:「寶兒是樹葉,那哥哥是樹枝,哥哥要努力生長得更高些,好讓寶兒看到更寬闊的天空。」
後來家族因罪流放,蘭殊和小弟隨父母來到祁國和北境的邊境。蒼門關附近的郡守看中了蘭殊的才能,以親人的性命逼迫他成為細作,化身月遙國的方士進入斡楚的王庭。
蘭殊很快便得到了老斡楚王的信任,但善良和正義讓他無法按照祁國郡守的要求,離間斡楚和北境的關係。為了父母小弟,他在兩方利益之間苦心經營多年,還未得圓滿,就收到了父母小弟均染疾病亡的消息,他心裡的支柱一夜之間倒塌成灰,幾度尋死無果。
「這顆痣……」蘭殊幾乎控制不住聲音的顫抖,他俯身伸出手,微涼的指尖輕輕抵在那顆葉片形狀的褐痣上,「是從小就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