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正是四月桃花開,學堂外風景如畫,那時朝局還沒亂,皇帝尚未昏聵,權臣還沒有擁兵自重,一切都還有回頭路。
一切都還沒有走向破裂。
陸譫向後跌了兩步,倒在桌邊。
如果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那時候就好了。
赫連洲將林羨玉抱回了後院,將他放在床邊,然後就蹲到他面前,握著他的手,安撫他的情緒:「玉兒,千萬不要多想,不要被陸譫的話擾亂心神,這世上本就沒有兩全其美的好事,我們能做的,只是無愧於心。」
「真的……無愧於心嗎?」林羨玉的聲音和身體一同發顫,他低下頭,自責和懊悔交織的情緒如山呼海嘯般朝他湧來。
閉上眼就是屍骨遍野的畫面。
若有一天,兩國兵戎相見,祁軍大敗,血流成河,難道這一切是他間接造成的嗎?
「玉兒,」赫連洲伸手撫摸林羨玉的臉頰:「我向你保證過,我絕不會造成生靈塗炭,我想要的是祁國皇室內亂,群臣無首,給我一個可趁之機,我想要的就是這樣。我這一次讓滿鶻跟隨陸譫回祁國,也是這個目的。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動兵,玉兒,這是我對你的保證,也是對天下萬民的保證。」
林羨玉眼眶泛紅,鼻音濃重:「若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哪怕死一個祁國人,也是我的錯嗎?」
「你怎麼會這樣想?難道沒有你,北祁兩國就不打仗了嗎?玉兒,北祁已經打了幾十年,是因為你來和親,才停戰止戈。是因為玉兒的出現,才讓我有了放棄武力收復龍泉州的想法。」
林羨玉目光怔怔。
「這些天我也一直在和蘭先生商量今後的謀劃,玉兒,陸譫有他自己的利益和立場,他是祁國的皇子,他不可能不顧及他的家族,也不能放棄陸氏的榮耀,但是千百年來有多少朝代更迭,多少世家覆滅,都是必然。」
赫連洲語氣艱澀,無奈中透著酸楚:「玉兒,你若是站在他的立場想,那不管我如何做、做得再好,在你眼裡都只是為了侵略你的國家,那我何必費這番功夫?」
「可是……」
林羨玉想哭又哭不出來,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發疼,連呼吸都被塞住。
他該如何邁過這道心裡的坎?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赫連洲想傾身過來抱住他,可是林羨玉不受控制地往後躲了一下,赫連洲的手只能懸在半空,然後緩緩收回。
林羨玉看著赫連洲的手頹然地落在床邊,心也跟著絞痛起來,他想握住赫連洲的手,腦海中又迴響起陸譫的話。
「我——」
赫連洲和陸譫各有各的立場,夾在中間的林羨玉成了最沒立場的人。
倒向赫連洲,是耽於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