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天地間,如何才能消除這種孤寂感?她轉頭,看見范無救站在五米開外的位置,許是距離拉開了的緣故,她幾乎與他平視。她想起范無救死了這麼多年,不知道是什麼精神支柱撐著他日復一日的工作而不會厭煩。她朝著他走近幾步,路旁忽然闖來幾個醉漢,撞得她腳下不穩。
一晃神,胳膊已被人扶住,她撲在范無救的懷裡,看著他的眼睛,微微笑道:“老大,你在地府里活了這麼久,不會覺得無聊麼?”
“一場又一場的輪迴不僅無聊,還很痛苦。”
齊宣不說話了,停住腳步,怔怔看著前面一家賣老布鞋的鋪子,腦中轟然一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塌了一地的碎屑灰塵,迷濛得她睜不開眼。
她看著一位正半蹲著挑選千層底老布鞋的客人。客人是個年輕女人,生著一張鵝蛋臉,五官清冷,她選了兩雙碼數不同的布鞋。起身付錢時,齊宣注意到她腳上也穿著同樣款式的布鞋。
布鞋老闆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身上皮膚很白,臉上卻透出一股奇異地黑紅,一笑起來眼睛都藏進臉頰的肉里,她說:“上回的鞋子還合腳麼?”
年輕客人回道:“很合腳,他們都很滿意。”
“那就好,不然可就造孽了。哦,這兩雙鞋子你就帶走吧,不用給錢了,當做好事了。”
客人皺起眉,嘆了一聲:“阿嬸,你最近身體還好麼?”
“好著呢,再去吊兩次水就結束啦,剩下的就看老天爺咯!”
“你這麼好心,老天爺會對你好的。”
胖老闆娘嘿嘿笑著,撕下一隻塑膠袋幫客人包好鞋子,目送著她離去。齊宣緊緊跟在客人身後,眼見著她越走越快,穿過幾層庭院,頭頂上的燈籠越來越少,很快只剩下微弱的紅光,除了作為擺設之外沒有任何作用。她時不時被翹起的青磚磕絆一下,往前猛撲幾步,可眼下她什麼都顧不上了,她只想追上眼前這個人。
四周越發寂靜,夜色深沉,馬頭牆上漆黑的瓦片好似怪物一般伸著細長的脖子瞧著人世間發生的一切怪事。它們不動聲色,他們暗自蟄伏。濕潤的空氣迎面撲來,一處庭院中央設有彩燈噴泉,她看見那人背對著噴泉站在對面,不知在想什麼。
好似害怕驚醒她一般,齊宣輕聲問道:“許骨?你是許骨?”
那人緩緩轉過身,一雙狹長的鳳眼裡冷漠異常,瞧不出任何情緒,她皺眉道:“什麼?”
“你不認識我?”
“你是誰?”
“我是……”齊宣猛地住嘴,是啊,我是誰呢?她後退了兩步,站立不穩間握住了一隻手,她看著范無救,像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明知無用卻還抱著求助似的的心情緊緊抓住不放,“范無救,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