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燕受傷後,齊奶奶來得勤了許多,之前都是楊燕看她一個獨居老人帶孫子不容易總跑到她家幫她。做了新鮮吃食都會指派凌穹或凌樓給他們送點,而今有來有往,齊奶奶也時常過來照看她。
「孩子爸到慶安去了?」
「去了!」
「去看看也好,那個年輕人,我也看見過好幾次,你出事後來幫過忙,是個本分人,人活在世上不求怎麼無私,但要知恩圖報,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聽齊奶奶說這些,楊燕便想到自己的事故,假模假樣真心實意的人都有,說到底兩種人都想記住,真心實意的想報答,假模假樣的想激勵自己,最後來往密切的人,還是真心實意的,假模假樣的到底打心眼兒里想忘記了。「您擺攤已經夠辛苦了!還要來幫著做這做那。」楊燕帶著歉意。
「我活得好好的,談什麼辛苦不辛苦,反倒是你,好好在路上走著的人,誰會想到——」
「我還算幸運,今年的雪讓多少人受了罪,不止人,連山里家裡的動植物也遭了災。」她生平最看不得別人受苦,自己和別人同時流血往往被別人流出的血嚇得厲害。
「你就是心太軟!」
「還有,您是沒看新聞,火車停運,好多人在外地回不了家,堵高速路上,滯留在火車上,大冬天的,睡大街的都有!」她是很少看電視的人,這些是和住同一間病房的人閒聊時聽說的。
「真不是個安穩年喲!」
卡車行駛的聲音在安居鎮上方一遍遍碾過。
「住的人來了嗎?」楊燕問。
齊奶奶把菜放進盆子裡,站起來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看了看道:「好像是的!」卡車在紫藤花架的小院停下,穿駝色套裝的女人從後車廂裡面掀起一角黑色油布跳下車。「是的!」齊奶奶補充道,「是歐陽老師的女兒沒錯!」她與長大後的歐陽詩有過幾面之緣,故而認得。
楊燕把菜盆挪了位置,也站起來看。歐陽詩棕色捲髮,棕色羊毛長裙外罩棕色大衣,楊燕暗想從城市來的就是時髦,上次葬禮見她時她雖因熬夜顯得憔悴,這種憔悴里卻透著種別致的優雅。
凌穹單腳支地自行車停住,她推著自行車繞過自家後院,把車放院兒里後幾步跳上一旁的沙堆,細細看著紫藤花架院裡的一切。優雅好看不是她對歐陽詩的第一印象,第一眼她只覺得這個女人很容易親近,若說楊燕的全身被善良包裹,這種善良里有一種極易被人利用的懦弱。歐陽詩身上有著同樣的善良,但這種善良里有種讓人很難觸碰的知性美。
凌穹心下疑惑,不是說是從很遠的大城市來的嗎?有什麼東西需要用大卡車來運?而且歐陽家的家具都還原封不動地放在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