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凌樓扒了一口飯後說,此刻飯桌前只有他們三人,凌穹吃完飯趕著去學校了。一頓午飯也不知怎麼就拖到了現在。
「哪裡?」老好人問,果不其然真是地震。
「四川。」凌樓為了讓他們腦海有粗略的定位便說了大致的地名。
楊燕一家敲響門的時候方寸久通過電話正在打聽歐陽詩的下落。去開門的是九哥。老好人立正向它敬了禮,它立即很識趣地坐到了一旁。這狗也像人,它知道這樣是對它的尊敬,老好人漸漸也覺得這隻狗的有趣,不再那麼怕了,有時候還逗一逗它。
「沒有,好,謝謝!」方寸久頹然掛斷電話,打了一下午的電話,依然沒打聽到歐陽詩的下落。
楊燕踹了一腳身旁的老好人,老好人冒出個咯,一步三回頭向方寸久走去,看得楊燕心裡發急。凌樓站在後面雙手交握,心跳得厲害,以前被老師批評都沒這麼緊張。
夕陽光照亮半方屋子,小頭爸爸在房間睡著,他剛吃了藥,倒頭就睡著。樹葉映在窗欞一切都安靜而祥和。楊燕快步走過去,將他一步三回頭的丈夫甩在了身後。
「孩子——」她語氣溫柔,方寸久抬頭時眼眶裡盈滿淚水,楊燕嘆了口氣,將方寸久抱進懷裡,輕輕拍打著他的背。壓抑了整個下午的擔心與惶恐在楊燕叫出「孩子」二字時如決堤的洪水奔泄。他時常在想,上帝是公平的,給了你多少別人羨慕的目光就要收回同等的淚水,給了你多少坎坷的同時也會給予同等的鮮花與掌聲。
老好人想到走過的大半生,慶幸這副皮囊還沒遭到過重擊,如若皮囊也被破壞,那前路也該煙消雲散了,塞著棉絮挺了這麼多年,對生活也還算滿意,可總覺得缺點什麼。看見靠在楊燕肩膀大哭的方寸久的那刻,他恍然明白他缺的是給自己大哭一場的理由,餘生好好哭一場,想通了靈魂自然就回來了。沒錯,方寸久此刻的靈魂又回來了,所以外面才會如此光芒萬丈。
凌樓轉身出門沿三號巷一直走,夕陽光依然刺眼,照得他睜不開眼。他自小便喜歡告別,此刻他也選擇告別這悲傷的場景,用雙腳告訴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老好人坐在門前的台階,自己的生活這麼難就算了,為什麼所能看見的人的生活也這麼難,看見別人的難就時刻提醒著自己也陷在水深火熱中。他從口袋裡拿出張衛生紙,醒了鼻涕又擦眼淚,擦了眼淚又醒鼻涕,哭出的感覺真是暢快!數星星的事以後應該是不會發生了。
凌穹進門時屋裡空無一人,學校里都在傳汶川發生了地震,上課時她也明顯感到屁股下凳子的挪動。有好幾個班級都在籌備捐款事宜,他們班倒還沒有提及,估計不是今天晚自習就是明天。
她穿過客廳到臥室,拿起書桌上的儲蓄罐,裡面的幾顆銅子叫得悽慘。
「聽說歐陽詩去了四川?」周金枝邊舀湯邊說,光頭強蹲在水槽下修水管。「不是正趕上地震了嗎?」
「就你烏鴉嘴!」光頭強像是胸腔發出聲音,「去了就一定能趕上?地震發生時說不定人家已經坐到回來的車上了!」
「我也是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