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電話里,白復漢完全沒有提去無梁開會的事。「進來坐坐?他去得早,等會兒就該回來了!」
小鐘沒有拒絕,今天輪休,既然來了,非等到白老師不可。他沒有進屋,在花架的石凳坐下,冰涼刺骨,又立馬站起來,靠在西角的木柱上。
方寸久搬了把椅子過來,「你還是坐椅子吧!現在還很冷!」他把插座板牽到花架下,在另一把木椅上坐下,用吹風機給狗吹毛。「它的毛真像人的頭髮!」小鍾笑著說。方寸久隱約聽到他在說話,便把吹風調至二擋,狗屁股坐在地上,兩條前腿搭在方寸久腿上。
「你說什麼?」吹風輕微的嗚嗚嗚嗚,人正常說話的聲音能夠聽得清楚。
小鍾嘴角掛著笑,他太喜歡面前這隻盯著他眼睛都不眨的狗了,「我也養過一隻狗,金毛尋回犬,長得和它一模一樣!」狗站起來,走到兩人中間,「死了後就不敢再養了!壽命太短。」人生短暫,狗的壽命更短,一次又一次別離會讓人把生死看得很重。「它今年多少歲了?」
「十三了!可能也不準確,它是我在路邊撿回來的!」
小鍾看著院門,一隻狗老死後都不想再觸碰,更別提在他哥身上發生那種事了。哥哥是一個對家庭充滿強烈渴望的人,值得慶幸,兄弟倆都沒有因為愛的缺失走上不歸路,反而讓他們對愛倍加珍惜。
小鍾答應了一聲。「你哥,白老師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嗎?」上學這麼長時間,他從未沒白諸葛笑過,跟他開玩笑他也只用同樣幽默的話回你。
陽光從西邊斜射進花架,狗身上的毛吹乾,吹乾自然下垂,一點兒也不毛躁。身上染了陽光金光閃閃,更覺好看。
方寸久收起吹風和插座板往裡走,半晌後他端著兩杯金銀花茶出來。桌上放著幾罐咖啡,是小鍾剛剛去車上拿來的。
「這些還是少喝比較好!」
「好,那我今天就不喝這些了!」
金銀花有的沉在杯底,有的浮在水面綻開,小鍾拿著杯子看花,清淡素雅。以前在哥哥身上發生過什麼事?該從哪裡說起呢?方寸久坐回原位,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他結過婚,還有一個孩子,小名叫窩窩頭,腦袋和臉都很圓,肉嘟嘟的,別提有多可愛了!」小鍾開口,開口就讓方寸久感到意外。「今年,現在應該說去年了,去年五月底的時候吧!隔壁的小伙子和妻子吵架,殺死妻子在家裡潑了油一把火把自己燒死了,我哥家在他們隔壁,五月底慶安已經很熱了,有火星就能燃的時候,嫂子和窩窩頭在家裡睡午覺,發現時已經晚了,兩個人就這樣被活活燒死了!」
小鍾說完嘆了口氣,「你別以為他很有錢,實際連輛自行車都捨不得買,買也買不起,汶川大地震的時候,錢全捐出去了!還問我借了錢捐。那次他招呼也不跟我打,一個人跑到了汶川,我知道,那時候他是不想活了,想把自己也埋在裡面,他這人活得太瘋狂!哪知道後來又回來了,聽說無梁一中搬到了鎮上,說什麼有利於休養生息就調過來了。我勸他把工作辭了,出去好好旅遊,放鬆心情,他也不干,非說他生來就是勞碌命,不工作心裡就會更痛苦——」
小鍾喝了口茶,繼續說了下去,「還說在人群中才感覺自己活著,邋裡邋遢地在巷口待了一陣,又擅作主張地搬到你們這裡來,現在來看,搬來這裡是正確的,起碼現在打電話不止說那些枯燥無味的數學題了,你不知道,嫂子和窩窩頭那麼走了以後,他就喜歡和我打電話,講數學題目,一道題的解就能寫滿整張A3紙的答題!」
白小鍾邊說邊搖頭,「可能在人們眼裡他這人挺怪的,也確實挺怪,要是他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還麻煩你們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