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我讓你去?是你自己答應你外婆的,相到喜歡的你就回來結婚,怎麼搞得像是我逼你的,我真是一天天的為你操心還落不著好,好心沒好報的。”
“嗯嗯嗯,都一樣。你把地址什麼的發我就行。”
“這回這個男孩子很優秀的,跟你還是校友,在浦東一所重點初中當語文老師,你們要是成了,以後孩子讀書都不用操心了,賣相也不差的,我等會把他照片發給你。這是你趙阿姨閨蜜的兒子哦,你給我老實一點去跟人家碰個面,不要再安排那個何以安過去搗亂,你聽見沒有?”
余微微伸手去擼了一把臉,強迫自己清醒,“沒有”二字就在嘴邊,又硬生生憋了回去,“知道了”,她說。
她們母女之間好像從來都是雞同鴨講。
孩提時她哭著在電話里說:“媽媽,我想你。”母親說:“外婆年紀大了,你自己要懂事,做飯洗衣都要學著做,多幫外婆幹活兒。”
她在學校被同學霸凌,不敢告訴家人,有一回為了討好常常打她的人,偷偷拿了家裡的十塊錢買了一堆零食拿去“孝敬”孩子王。母親得知此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憤然返回老家,跟外婆外公一起堂審她。她試圖申辯:“我拿錢不是為了買給自己”,母親二話不說將她壓跪在堂屋之下,扔了一隻四方形的竹製筷子在她面前,讓她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刮鼻子,直到鼻樑刮破了皮。
她四十度上下的高燒連燒好幾天,醫生都建議父母回來,母親卻以“回來也無濟於事,交給醫生便可”為由,不聞不問。她不堪舅媽的辱罵,想隨父母一同遠走,母親卻說:“你在這裡呆不下去便去你余家找你爺爺奶奶,你跟他們姓余,又不跟我姓。”
至此,余微微便知道,有人生來就被前擁後抱,有人生來只能求溫飽。
母親與孩子本應該是這世上最親密的關係,做她人生路上的導師,閨閣中的密友,迷茫時給他指路,委屈時聽她訴苦。奈何她們親緣太淺,怨恨只能讓她泥足深陷,痛苦不已,她也只能告訴自己要看開一點。
她學有所成卻不鑽營,不一頭扎進世俗的評價體系,只為從心所欲,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她遠離父母,擇另一城而居,只因她想掙脫親情綁架,離開所有消耗她的精神,把她往情緒的深淵裡拉的人和事。
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母親以死相逼,令其返回上海。她不理解,為什麼有人寧可跟你捆綁在一起相看兩厭,也不願意放彼此一條生路,各自安好。
最後是外婆出面,調和了母女兩人的關係,她們達成協議,余微微可以暫留蘇州,但必須接受家裡安排的相親,有條件合適的便要回去結婚。
余微微見過的相親對象裡面且不論外貌家世、學識背景是否與她相配,有些甚至不足一盞茶的功夫便可窺其人品不佳。
連何以安都忍不住吐槽:“你媽是有多急著把你嫁出去?這麼猥瑣的人也介紹給你?”
余微微也抑制不住地從心底里生出一股悲涼,“她只是想指揮我的人生,至於我幸不幸福,她到時候會說:“我又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