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沉吟片刻,說道:「你去告訴他,我們米莊昨日剛回來一批貨,我倆此刻實在是抽不開身,他提的事情我會慎重考慮的。」
「知道了。」掌柜的躬身離去了。
待到掌柜的徹底走遠,翠微才忍不住問道:「蔚蔚,你真打算考慮劉老闆說的?」
吳蔚無奈地嘆了一聲,說道:「眼下已是大勢所趨了。咱們一家硬抗意義不大,還很可能會被做空。要是一家米莊如此也就算了,除了劉老闆,前天袁老闆也找到我,提了提,大概都是一個意思。」
「做空?做空是什麼意思?」翠微問道。
「就是……整個泰州城裡和咱們規模差不多的有八家米莊,那些小一些的家庭作坊咱們先不提。商人嘛,難免趨利。剩下的八家米莊若是私下商議好了齊齊提價,咱們家的米支撐不了幾日,這是其一,其二……要是他們在提價之前,先把自家的陳米拿到咱們這兒來清倉,再把咱們的新米低價買走,等到咱們沒貨了,他們再一塊漲價,結果也是一樣的。到時候咱們積壓了幾倉庫的陳米,他們再把陳米的價格定到和我們差不多,甚至比咱們略低一點兒,咱們的貨全壓在手裡賣不出去。他們還是一樣會賺的盆滿缽滿,把咱們自己的生意耽誤了不說,咱們米莊的口碑也丟了。到時候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咱們『吳柳記』沒有好米。」
翠微的美目中閃過一絲錯愕,貝齒划過下唇,驚呼道:「怎可如此卑鄙?」
吳蔚無奈一笑,嘆道:「生意手段罷了,另外幾家老闆之所以對咱們如此客氣,大概是還沒摸清咱們的底細,不知道咱們兩個女子背後究竟有著怎樣的『靠山』,可這事兒也經不起打聽啊,咱們再怎么小心,底細也終有被人家摸透的一日。縣主就算有心護著咱們,也是鞭長莫及,咱們一定要守住這個米莊,若是它倒了,咱們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翠微也明白吳蔚所言不假,還是於心不忍,說道:「可是劉老闆要求咱們一斗米漲五文錢呢,一石米就是五十文錢,今年的米價已經很高了。趁著天災漲價,是要遭報應的!他們派人來賣陳米,咱們就不能不收嗎?」翠微攪了攪手中的帕子,眼眶有些紅。
翠微是過過苦日子的,她還不能用繡品補貼家用的時候,柳家的日子過得很是清貧,作為一名挨過餓的普通百姓,翠微何其清楚一斗米漲五文錢對一個貧困家庭而言,意味著什麼。
吳蔚也無奈地嘆了一聲,拉過翠微的手捧在胸前,柔聲安慰道:「咱們是開門做生意的,哪有趕客的道理?再說他們那些老闆又不會親自上門,打發幾個夥計喬裝一下,或是叫上那些夥計的親戚朋友們,咱們如何甄別?說到底咱們的本錢和人脈都太單薄了,根本無法和八家米莊抗衡。扛了這些日子不漲價,已屬不易。你看張全都累成什麼樣了?運一趟糧食回來,休息不上兩三日就又要出發,鋪子裡的夥計,掌柜,都有些扛不住了。咱們只能暫時先加入他們,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些話語權,我會建議他們對粗糧和陳米不漲價或者少漲價一些。你想想,咱們過苦日子的時候……也不太捨得買新米的。更何況米價都漲成這樣了,尋常人家要麼買陳米,要麼就買粗糧,現在還能吃起新米的都是家境殷實的,或是大戶人家,他們並不在乎這三五文錢。」
翠微順著吳蔚的話一思索,愁眉逐漸舒展,的確如此……就算是從前娘家日子富裕了以後,白米也不是日日都能吃到的,也就虎子的碗裡每天都有,就連大姐也不是頓頓都能吃白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