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爺一連說了三個「難」字,吳蔚雖然心情也很沉重,但這一刻,吳蔚是對李師爺刮目相看的,其實這個道理吳蔚何嘗不明白呢?古代封建禮教,層層枷鎖的核心不就是這點兒玩意嗎?
吳蔚能看透這些並不稀奇,因為上歷史課的時候,老師經常會帶著他們分析這些問題,還有許多藍星的專家教授會在自己的著作中剖析這些問題,吳蔚痴迷歷史那幾年,可謂是浸淫此道。李師爺輕輕一點,吳蔚便看了個通透,但令吳蔚感到意外的是,李師爺這個梁朝土著,身為男子,又讀過書,李氏還是個大姓,可以說封建王權所有的利好都在向他這類人傾斜,作為既得利益者,李師爺竟能說出這番話來,真的很了不起。
吳蔚毫不吝嗇地稱讚了李師爺,並對李師爺的坦誠表示了感謝。
李師爺輕笑一聲,說道:「小人苦活四十餘載,如今黃土沒到胸口,才想明白的這些道理。難得的是大人還如此年輕,竟有這般高遠的見識,大人這知縣之位,實至名歸。」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或許李師爺是出自真心的,但多少有些捧著的成分了,夸的吳蔚有些不好意思,擺手道:「也不年輕了,三十多歲的人了。」
李師爺哈哈大笑,吳蔚也跟著笑了起來。
玩笑過後,二人言歸正傳,李師爺誠懇地勸道:「大人,這件事還勸大人三思而行。未來之事……還不知是何等局面,可宗族的力量依舊不容小覷,他們或許拿大人沒什麼辦法,可大人總也要為張余氏想一想,她日後要面對的是什麼?拿了本不應該屬於她的東西,還有哪家的男子敢娶她過門?就算新婆家不在乎,可他們的宗族會同意嗎?張余氏一個無子的寡婦,父兄終會老去,到時候她又如何生活呢?她今後在小溪村的日子,會好過嗎?」
見吳蔚的表情凝重,李師爺也是不禁嘆了一聲,說道:「大人,若是真想為張余氏討一分保障,不如先將此案擱置,待到兩村的人鬧到了縣衙,大人再……以張波的祖產作為籌碼,令張氏一族拿出撫恤來,換取張余氏手中的祖產,如此也算是兩全其美,既能為張余氏謀點實惠,又能安撫住宗族一方,只是……此舉多少對大人的聲威有損。」
吳蔚點了點頭,決定採取李師爺的建議,一方面是這盤根錯節,延續千年的宗族禮法的確不是自己一個區區知縣能撼動的;另一方面,吳蔚也站在余氏的角度思考了一下,若是自己一意孤行,張氏宗族為了拿回「宗族產業」說不定會鋌而走險,哪怕自己的初衷是好的,卻可能會給余氏帶來災難的話,這並不是吳蔚想要見到的。
李師爺目露惋惜,卻也沒再說什麼了。
在他看來,吳蔚初來乍到,應該好好愛惜自己的官聲,她這麼做……雖然給張余氏謀到了實惠,卻要向張氏宗族低頭,看起來就像是被宗族勢力壓的不得不改判一般,難免淪為笑料,今後也不知能走多遠。
但站在李師爺的立場上,這件事他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該說清楚的利害關係,該勸解的話,他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