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秀點頭, 百無聊賴地捏著酒盞,長睫低垂,看不清神色。
郭水姜幸災樂禍地想著:她離開長安城之前馮家還是清貴世家,馮溪自幼聰穎過人,長大後又眼高於頂, 淪落到今日這個境地居然沒有找一根房梁吊死, 可見吃的苦頭還是不夠多, 也不曾因家世敗落受太多屈辱。
猜到南秀必然捨不得磋磨他, 她輕撫了一下泛紅的眼尾,隨口出起餿主意來:「你將他送來我這兒, 我幫你調/教調/教。」
「不必了。」南秀笑了一下,「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你碰過他沒有?」
南秀不答話,郭水姜就知道肯定是沒碰過。
「他不許你近身?」郭水姜嗤笑一聲,想到馮溪那副禁慾又正經的樣子,覺得南秀還是臉皮太薄了,這要是自己看中的人,就算用各種強迫的法子,也一定要得到手。她都能想像到,以南秀對他那張臉的容忍程度,一定是將他奉為座上賓了,哄著他開心,還要聽他冷言冷語,任他以下犯上。
郭水姜替好友嘆氣。
天妒英才,曾經差一點蕩平西夷的辜將軍死在了戰場上,現如今南秀只能從別人身上找他的影子,不知是該說她傻,還是該說她可憐。
「不過一張相似的臉罷了。」郭水姜覺得不值,感慨道,「再像也不是辜將軍。」
笑容從南秀的臉上褪了下去。
郭水姜自知酒後失言,眼底蒙蒙的醉意稍減,收斂了笑容,坐直身體說:「就當是留他在身邊逗你開心,這是他的大造化,不然以他那副文弱的樣子早晚累死在長湯行宮,哪裡還能回到城中享清福?」
其實倒也不怎麼開心,只是心裡多了些安慰罷了。南秀轉頭望著池水中的殘荷出神。
馮溪剛到東宮時因為高熱不退,南秀命人將他安置在自己寢殿中親自照料,夜裡困了和衣與他躺在一張榻上度過了一夜。除此之外,她的確連他的衣角都沒碰過。
她對與馮溪親密接觸並無絲毫渴求,只想日日對著這張和小舅舅相似的臉,就好像……小舅舅還活在這世上。
「也有些地方不像。」
郭水姜試圖彌補自己的失言,南秀卻似乎並不在意,反而又將話頭扯了回去,順著她前面兩句話認真地說,「兩人的眼睛不太一樣。」
郭水姜也跟著回想起辜將軍的那雙眼睛——溫和帶笑,又藏著鋒芒。馮溪自然遠遠比不上。
「他比不上辜將軍,又心有所屬,你何必非他不可?」郭水姜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但見南秀神色悵然,又不忍心繼續說了。
此時天上有碎雪打著旋兒落下,灰濛濛的天沉沉蓋在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