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怔了怔,滿頭華發,蒼老憔悴,聞言,只能輕輕地點點頭:「好,好……」
與沈定珠分別是在炎熱的酷夏,尋找多月無果,為她發喪這日,已是滿地衰敗的深秋。
蕭琅炎禁了全城三日的歌舞燕樂,二品及以下官員皆要弔唁哭喪,沈定珠的衣冠冢就立在沈府的庭院裡,被迫來哀悼的官吏們,皆掩面悲哭,挨個進來磕頭,高呼一聲皇后娘娘。
倘若誰哭的響,次日朝上必會得蕭琅炎的褒獎,也有不願意哭的,蕭琅炎當堂龍霆震怒,怒斥對方:「毫無心肝!」
更有史官為此時的事,在歷史上留下一筆簡潔的形容:「……京中哀哭聲久久不絕,聖上召舉國方士齊聚京城,試為昭元皇后招魂,未能遂願……」
為沈定珠的出靈這日,斜雨黃昏,乃是蕭琅炎讓欽天監算的下葬吉時,天色將明將暗,帝王一身白龍衣袍,在雨中迎著飄揚的雨絲,猶如一座沉默的山。
他立在棺槨前,身旁的沈父沈母,摟著蕭心澄,哭聲哀痛,他們的小兒子太過年幼,身體孱弱,此次便沒有抱出來。
周圍的官員們皆人人身穿縞素,垂首立在風雨中,聽著高僧為昭元皇后超度:
「……盼爾之魂,隨幡歸引,與陛下喜結,生世良緣,且獲善終……」
當高僧將沈定珠和蕭琅炎的八字一同焚燒在靈盆里的時候,其餘僧人揚灑紙錢,敲缽聲陣陣不絕,空寂清幽的聲音,迴蕩在漫天飄搖的雨幕里。
放了一身衣裳的棺材,裡面更是裝了滿噹噹的陪葬品,從沈府出殯,禁軍開道,直至抬到皇陵下葬。
送葬的隊伍綿延百里,百姓們跪在兩邊,哭著送離沈定珠。
他們並不認識沈定珠,但帝王將他對她的懷念與寵愛,抬到了眾人眼前,於是,天下皆知沈定珠。
*
一切塵埃落定,又是一個尋常的秋日雨夜,蕭琅炎獨坐在瑤光宮裡。
這裡還維持著原樣,銅鏡前的木梳上,依舊纏繞著沈定珠留下的幾根髮絲。
蕭琅炎將那段粉綢放在她的妝匣里,半敞的匣子中,還有她離宮之前換下來的一對耳墜,好像她只是離開片刻,一會就會推門回來。
「爹爹?」蕭心澄提著燈,被徐壽送到了瑤光宮裡。
蕭琅炎回過神來,抬起充血通紅的薄眸:「澄澄,時辰不早,為何沒有休息?」
蕭心澄乖乖地將燈籠放在地上,她從徐壽的手裡,接過來一個食盒,兩隻小手提著,噠噠走過來,放在了蕭琅炎的面前。
「我剛剛去看了弟弟,他真乖,乳娘們說他吃了睡,睡醒就會開心地笑,特別可愛,長得也越來越好了,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睫毛比我的還黑還密呢!」
蕭琅炎聽著女兒童聲的形容,眼中也忍不住跟著瀰漫起溫情。
蕭心澄歪了歪小腦袋,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不過,聽說爹爹一整天都沒用膳了,我特地提著糕點來給爹爹墊墊肚子。」
小傢伙說著,打開盒子,蕭琅炎一看,竟是一碟茯苓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