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想法,還是拿房子比較划算。"媽一邊疊衣服一邊說,「你弟弟也大了,男孩子,家裡總得準備準備。你叔叔這些年為我們母女也算盡心盡力了,你說呢?」
「但這個房子不應該是外婆的嗎?"還有半句話沒說,這房子也有她的名字,她不敢提怕被媽說沒良心。她很早就背上沒良心的罪名了:送親媽出嫁,乾嚎了兩嗓子就立刻停下大概是因為覺得好日子就要來了。
媽扶著床坐下,很疲憊的樣子:「外婆年紀大了,我們肯定會給她養老,但也要想想弟弟。你當時上高中、上大學、學小提琴,你叔叔拿出的一筆筆錢,他是從來不提,但我都記得的。還有你小的時候,我和你叔叔……"她欲言又止,苦笑著:「人家說結婚是長期的賣淫,現在你長大了,我也算賣到頭了。」
前面那段話很熟悉,從小就常聽她說:練小提琴的學費是叔叔給的,上大學的學費是叔叔墊的,這筆生活費是叔叔貼給你的。但後面那段關於賣淫的理論倒是第一次聽,陳斐不敢說話,內心很震動。她以為媽第二次嫁人,裡面應該總有愛,難道一點都沒有?她曾經是工廠的會計,穿連衣裙、背小皮包上班,小的時候,陳斐總在家偷穿媽媽的高跟鞋,夢想成為她。是什麼吸走了她的生命力?是她的女兒、兩任丈夫、還是年邁需要照料的母親?
一個碩大的債字終於在腦海中顯形了。要用什麼來還?這是道德的嗎?
冥冥之中有一根線操縱著她的神經,陳斐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這裡面是她大學三年以來打工、拿獎學金和補貼、參加競賽獲獎攢下的十萬塊錢。媽看著她:「幹什麼?」
「我說過的,欠你和叔叔的錢,我是要還的。」
媽的眼裡非常震動,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突然太陽穴的兩邊凸出青筋,整個人垮了下去,用雙手掩住臉:「你真當我是妓女?」
陳斐笨拙地解釋:「弟弟也需要錢。」
她擺手:「是我的罪過了。」
從信川坐車回樟縣,梅雨季節,一路上陰雲密布。公路兩側的樹木在高度粘稠潮濕的空氣里迅速後移,陳斐坐在公交車的最後一排,包里放著銀行卡,是她的全部家當,被母親拒絕的十萬塊錢。
車子開進信川,她在市中心的高級商場下車。有售貨員圍上來,她俯身去看櫃檯里,指著裡面:「要這個。可以寫賀卡麼?」
生日之後大約一個多月,盛嘉實終於收到了陳斐的生日禮物,姍姍來遲,但十分稱心,是最新上市的 Apple Watch。江卉看著他擺弄:「下半年第二代就上市了誒,數碼產品買新不買舊。你生日過得不是時候。」
「你懂個屁,我女朋友送的。」
葉曉寧湊上來問:「你哪個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