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上陳斐最後一條消息是六點多發的,說線上出事故了,可能要晚點來。那還是在三個鐘頭前。盛嘉實吃掉了碗裡的最後一粒蔥花,頂著服務員莫名其妙的視線,又打包一份面,買單走出了餐廳,給陳斐發信息:「我打包了點東西回家,你直接回來吃飯吧。」
外頭的雨早已停了,天上卻沒有月亮,因為還是陰天。爸媽早先讓他回家過中秋,他想著要和陳斐吃飯,不肯聽,現在一個人走在路上,像遭報應。走過一家時裝店的櫥窗,他在跟前站定,突然看見江卉。
她是上海人,但暑假在附近一家律所實習,給非訴律師打打下手、整整材料,因此也沒有回家過節,手上挎著包裝袋,是剛買完衣服推門出來,兩個人面對面看了個對眼,都問:「你怎麼在這兒?」
問了又覺得好笑,怎麼不能來了?於是又問:「吃了沒?」
這下是真笑出來了。
「沒吃呢。」江卉說,「邀請我吃飯?」
盛嘉實對她是一貫不客氣:「我吃了,正要回家。」
「哦,邀請我回家吃飯?」
「十三點。」他難得笑了,一掃今晚沉鬱之氣,手一揮,「行,上我家吃,再點個外賣。我也沒吃飽。」
省台和中央台的中秋晚會都沒什麼意思,一群花紅柳綠的流量明星唱唱跳跳,網上說陝西衛視的好看,兩個人調出陝西台,點了一份肯德基,坐在客廳裡邊看邊吃。歌舞昇平的晚會燈光照亮古城西安的半邊夜空,持人在舞台上說,請大家抬起頭,看看天邊這輪共同的明月。十五分鐘後,天宮二號發射,在夜空中越飛越高,變成一顆逆行的流星。盛嘉實突然想起來:「我們家冰箱裡的棒冰還沒吃完呢。」
「那你得抓緊時間了,這都九月了。」
「你吃嗎?」
「我不吃。」他滿臉寫著沒勁,江卉樂了:「行,我幫你吃吧。」
拆開兩支奶油棒冰,一人一支,做任務似的消滅掉。江卉問:「你女朋友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她側臉觀察他的神情,做出判斷:「你不高興。」盛嘉實沒搭話。沉默了一會兒,江卉又說:「誰在愛,誰就應該與他所愛的人分擔命運。」
「你信教啊?神神叨叨的。」
「你真沒文化。」
鑰匙孔發出金屬響聲,齒輪動起來,咔一聲響,門縫裡露出陳斐倦容滿面的臉。她心裡一跳,臉上微微笑:「來客人了?」
盛嘉實過來幫她拿電腦包,是平常沒有的殷勤,因而有些做作。「我們學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