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鑰匙開門,裡面只有一位二十六七的男子,蓬頭垢面,整張臉都隱在了黑暗中,看清國巫的臉後笑了笑,往旁邊啐了口口水:「我當是誰,原是你這條欺軟怕硬、裝神弄鬼的野狗。」
「怎麼?」他完全無視了國巫身後之人,眼裡的精光透過黑暗直直刺向國巫,「終於要送小爺上路了?正好,這地方老子他媽也待膩了。」
方才還隔岸觀火,等著他們狗咬狗的蒲煬卻再無法靜觀其變,他看著燕北聲,雖是詢問的目光,可說出口的話卻很是堅決:「我要救他。」
燕北聲目光晦暗不明地盯著那方拉鋸,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
這進了地牢還嘴上不饒人,不拿自己命當回事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三年前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塵降。
那位曾在前一日吃了糖葫蘆拉了好久肚子的貪吃鬼。
未曾想他竟在這裡,還對著這些人反唇相譏,當真是不怕死。
蒲煬在聽到他聲音的瞬間整顆心都吊了起來,原本以為的一潭死水在此刻終於煥發出點點活氣。
隔了整三年,亡魂竟還能再遇故人。
「咻」一聲,一道利刃在昏暗之中帶起一道風聲,在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煞物只覺手背傳來一陣劇痛,皮開肉綻,他幾乎是下意識鬆開了手,低吼一聲,警覺地看向四周:「是誰?」
「別找了,頭都搖成撥浪鼓了,」燕北聲慢悠悠從黑暗中走出,全然沒有半分偷聽牆角的不自在,「挺熱鬧。」
國巫按住脖頸靠躺在牆上,同其餘人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位不速之客,厲聲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國巫府,這可是要進死牢的頭等大罪!」
而那煞物在看到那抹艷紅時卻一下變了臉色。
自己雖沒見過他,可聽過太多關於這位提行始祖的傳聞了,其中流傳最廣的便是凡是落到這位手裡的煞物,無一生還,全部遁了空,入了塵。
它當下就被嚇壞了,悄摸扒著牆角準備溜。
「跑什麼?」這位凶神惡煞的始祖目光淡淡從它身上掃過,瞬間將其釘在原地,然後側開半步,露出身後的另一人,氣定神閒地回答國巫的話,「這不是閒來無事嗎,陪小太子回家看看。」
國巫心中驚駭,都找到這處來了,一看便是尋麻煩的,無哪門子的事,回哪門子的家?
可等國巫凝神看清那藍衣人在燈下淡淡的眉眼,疏離的目光從那雙琉璃般淺淡的眸子看向自己,透著冷冷的寒意,他倏然愣住了。
緊接著「噗通」一聲,旁邊的皇后猝然跪倒在地,渾身顫抖,如泥。
「太子蒲煬!你不是……」國巫的話音死死卡在喉嚨里,想說又不敢說。
你不是……死了嗎?
倒是角落裡的塵降叫了聲:「殿下,是你嗎?!」
蒲煬轉頭,走向牆角,頭髮蓬亂、臉頰瘦削的男子此刻正睜大著眼看向自己,深深凹陷的眼窩襯得人萎靡不堪,可那雙眼裡卻是閃著水光的,自言自語道:「瞧我這,是不是在做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