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該帶我出來的。」燕北聲垂眸,這樣責怪他。
就該留他在萬丈冰崖,杳無人煙的地方,等到金佛畢現,無法挽回時,燕北聲至少不會害了旁人。
是大限將至,燕北聲以前渾渾噩噩的時候偏多,他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裡沾了那麼多的血,只是到了某個時間,所有的煞都開始害怕他起來,叫他燕始祖,因著他滿身血腥,一腔陰翳。
再後來,燕北聲活在了這樣的恐懼之中,他想到自己,本身可能不是很罪惡的,但因為自己的這點兒佛性,所以被華光利用,也無可厚非。
但血是自己沾上的,罪惡骯髒的部分留給他,華光負責憐憫眾生,享萬世齊福。
這也不公平。
他厭惡這樣的生活,又無可奈何,所以他捉拿煞物時總喜歡直接將他們遁了空,變成浮華百世里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不入輪迴,也不會有罪惡,罪惡是一切之源,而這點手段,是燕北聲對他命數作出的綿薄反抗。
但腦子裡的思緒一點一點流逝,燕北聲看著蒲煬,很專注地看著,到某個瞬間,突然就不認識面前的這個人,不記得他們有過肌膚之親,又曾經一起經歷過很多生死。
仿佛一場迷霧般的夢。
蒲煬看見燕北聲像一筆利刃,猛地朝那些瑟瑟發抖的陰官沖了過去。
百世昌平,一千年以後,蒲煬終於聽見他們聲嘶力竭的哭泣。
場面混亂不堪,到處都是屍體,黑色的血,和血紅的雨,蒲煬聽見他們反抗的聲音,八百年前的那場浩劫突然與眼前的災難重合,默片一樣,蒲煬恍惚間已經聽不見他們的哭泣。
「我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利刃出鞘的這一天,」華光負手欣賞著這場血腥十足的畫面,終於緩緩長嘆出一口氣,「如果不是你,早在八百年前就應該是這樣。」
他站在原地,便能立地成佛。
身後的泰寧一邊瘋狂地朝蒲煬使眼色,一邊將手伸到背後去搗鼓著什麼,蒲煬會意,面上卻不顯,對上華光的眼,冷冷一笑:
「攥著無數血命的人是成不了佛的,你本無佛根,翻騰了一輩子的浪,窮其一生,也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罷了。」
「如何?」華光似乎被他的話激怒了,面色不虞,但語氣輕鬆,說,「殺人的又不是我,總歸到了這個時候,我不和你一般計較。」
屠殺還在繼續,蒲煬不願分過神去注意燕北聲的動作,但掩耳盜鈴並不能改變什麼,泰寧還在和身上的那根仙索掙扎,看來也靠不了他。
在燕北聲再一次從身後飛旋過後,蒲煬終於忍不住,轉身腳尖一點,就要奔過去。
只可惜,華光一句話,牢牢將蒲煬鎖在了原地:
「你會殺了他的。」
蒲煬扭頭,目光平直銳利地落在華光身上,整個人身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他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