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知那一向只聽傅徵話的兩尊羅剎一人拎一個,把想要伸著脖子往裡看的王雍和祁禛之丟下了樓。
傅徵也很震驚。
祁敬明來時,他正靠在軟榻上看書。當然,說是看書,傅大將軍能看進去幾行外人不得而知。因為祁敬明進屋時,他正上眼皮打下眼皮,困得不可開交。隱約間聽見有女人說話,傅徵只當是自己病得稀里糊塗,又開始做夢了。誰料還未來得及去深究這夢中的女人是誰,身前便響起了祁敬明施禮的聲音。
「傅將軍。」嫁做人婦後沉靜穩重了不少的祁敬明款款道。
傅徵猛地驚醒,手中的書「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氣血不足,起身時一晃,差點栽下軟榻。祁敬眼疾手快,一把撐住了傅徵那瘦骨嶙峋的肩膀,又不知從那裡摸出一根銀針,扎在了他的後頸穴位上。
少頃,傅徵吐出一口氣:「祁姑娘……」
祁敬明鬆開他,摘掉帷帽,坐在了一旁的腳凳上:「我現在已經是吳家的夫人了。」
「吳家的夫人……」傅徵睜開眼,笑了笑,「那也是祁家的姑娘。」
祁敬明輕輕一抬嘴角,眼底露出幾分柔和來:「過去父親總說你是個目不識丁的粗人,可是你講的話,總比那些書讀了幾百卷的人要好聽。」
傅徵慢吞吞地撐著軟榻扶手,彎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本書:「祁姑娘有所不知,我現在偶爾也會讀一讀書。」
祁敬明一挑眉,目光落在了書封上。
《鏡花……水緣錄》?好吧。
傅徵並不覺自己讀俗世話本有什麼不對,就像他也不覺祁敬明一介女流出現在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自己面前有什麼不對一樣,他慢半拍地問道:「祁姑娘不是在隨夫巡軍嗎?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難道……又是來給我飯里下毒的?」
若是祁禛之在場,他定會發現,自己那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的長姐此時耳根紅得好似要滴血,就連那一向鎮靜自若的目光都亂飄了起來。
祁敬明有些羞憤,她紅著臉叫道:「傅召元,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麼這樣記仇?」
傅徵開懷大笑,他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以至於竟有些上不來氣。
等氣喘勻,傅徵輕聲道:「十年了。」
其實祁禛之的猜測從頭到尾都是錯的,那年祁敬明離家出走,鑽在四象大營中半年,不是去和情郎私奔的,而是去殺傅徵的。
緣由無他,只因威遠侯府的嫡長女不願嫁給四象營的大將軍。
那是太和二十九年,祁敬明及笄,說媒的人踏破了威遠侯府的門檻。
幾番相看下,老威遠侯和蕭夫人都瞧中了大司徒吳忠歸家的長子吳瑛,祁敬明也隔著屏風望了一眼那位吳家大郎,一下子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侯門貴女瞧得面紅耳赤。
婚約本要這樣定下。